端午佳节,南方龙舟满江欢闹,北方粽米飘香。地处南北与西域交界的瓷裕镇沿袭了北方的习俗,只因八大氏族的祖先们是北方迁袭过来的。
早在五日前,栗海棠已吩咐杨嫫嫫拟出端午节所需的清单,又亲自去后厨院询问过刘厨娘关于端午宴的诸多饭菜、糕点、酒茶等等。
大清晨未亮时,栗海棠起身梳洗,让青萝和麦苗准备一套庄重的袄裙,一套轻便的袄裙。
青萝性格向来稳重,即便知道栗海棠要带她们出门去踏柳,也循规蹈矩地忙活着。与她相比,麦苗像只即将被放出笼子的鸟,围在栗海棠身边叽叽喳喳。
栗海棠见麦苗没个安心的样子,便让她去准备下午出门的东西,留下青萝在身边侍候。
看到麦苗迫不及待地跑走,青萝摇头叹气,为海棠戴好凤钗,埋怨道:“大姑娘就纵着她吧,多早晚惹出口舌祸端来连你都救不了她。你瞧瞧她这性子越发的没规矩,该让主人遣人送她回去重炉再造。”
栗海棠放下眉黛,:“我瞧着她的性子极好。咱院子里除了后厨的刘厨娘是个有脾气的人,就数麦苗的活泼性子招人稀罕。平日里有她这开心果儿在耳边闹腾,我便觉得日子没那般乏味了。”
“大姑娘偏心。”
青萝摇头叹气,深知劝谁都无济于事。不如她以后多费心盯着麦苗,免得招来更多的麻烦让二位主子糟心。
“大姑娘,老奴进来了。”
杨嫫嫫禀告一声,捧着托盘进来,:“刚才莫大姑娘亲自过来送五毒花钱的穗子,因莫大姑娘跟随莫二夫人在隆福家庙静修便没有进来,只叮嘱老奴亲手交给大姑娘,万不可假以他人之手。”
“妘秀姐姐有心了。”
栗海棠接来五毒花钱的穗子仔细观察,不禁感叹莫妘秀是心灵手巧的人。两个八字吉祥结中央是一枚五毒花钱,下面的流苏穗子打得很漂亮,即便是她的母亲闫氏也不能打出这般漂亮的穗子。
青萝瞧见,:“莫大姑娘真真有心啦。这枚五毒花钱选得极好,正合大姑娘如今的地位。”
“谁不是呢。莫大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单看这枚花钱选的就有讲究。”杨嫫嫫也应声附和。
只见栗海棠掌心中的这枚五毒花钱,正面有左楷书“驱邪降福”,有右钟馗手举笏图,上有喜蛛,下有三足金蟾。反观背面,有五毒齐聚图。
杨嫫嫫笑:“这枚花钱有举户迎喜、财源绵绵之意。大姑娘即将入主瓷源堂与八位族长共同理事,莫大姑娘这番心意也算恰当。”
“话都是你们的,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栗海棠把五毒花钱穗子挂在腰间,:“妘秀姐姐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你们也太多心。走吧,趁各府的夫人们尚未登门,咱们去后厨院帮忙包粽子。”
“我早早的去厨院帮忙,刘厨娘还不高兴呢。她昨晚就包出两大锅的粽子落在水井里冰着,凉粽子更好吃,糯得粘牙才有趣。”
杨嫫嫫叨叨着,和青萝一同陪栗海棠去后厨院。不帮忙也可以尝尝鲜呀,尤其新出锅的蒸粽子香甜软糯,里面包裹蜜枣和红豆子、绿豆子、高梁米、红粳米,别提多美味啦。
一出房门,正巧看到闫夫人在老婆子的引领下急匆匆而来,甚至在看到栗海棠时凌乱几分。
栗海棠站在檐廊下挥挥帕子,笑:“闫夫人来得真早呀,怎没见你……”
“啪!”
一巴掌甩在清秀白皙的脸上,闫夫人愤怒喝斥:“你个蛇蝎心肠的贱人,竟敢伤谅高望重的三清道人。你若嫌命长,我可以成全你!”
杨嫫嫫和青萝挡在海棠身前,双眸浓浓杀意。
“闫夫人再生气也不该对奉先女动手。”
杨嫫嫫冷声提醒,让暴怒中的闫夫人更加恼火,扬起手朝着杨嫫嫫的老脸打过去,被杨嫫嫫及时抓住手腕。
“闫夫人,老奴卑微,挨你一巴掌不算什么。可你别忘了这儿是奁匣阁,是奉先女的闺院,不是闫氏中正府任由你撒野。”
杨嫫嫫低声威胁,仅有闫夫人,青萝和栗海棠能听到。
闫夫人愤懑地瞪向栗海棠,“你们明明和他盟约,为何又突然对他出手?”
“因为我弟弟死了。”
栗海棠拍拍杨嫫嫫的背,示意她放开闫夫人。
“那你也不能伤了他的……你是个姑娘,怎能……”
闫夫人揉着肿痛的手腕,怨愤地看向着栗海棠,话到嘴里又咽回去。毕竟姑娘才十岁,还是个孩子。
栗海棠轻叹,吩咐青萝去后厨院要几个粽子来吃,摆明是故意支走她。
“闫夫人,里面请。”拉着闫夫饶胳膊,将她带入西屋的暖阁,里面的炕桌上已摆着早膳的粥和几样菜儿。
“杨嫫嫫,让人再去取来一套碗筷给闫夫人用。”
“是。”
杨嫫嫫戒备地看了闫夫人,仅仅出了屋外去吩咐个丫鬟。
暖阁里,栗海棠拉着闫夫人一同坐在炕上,她边净手边:“弟旺虎是母亲拼了性命生下的儿子。正如你之前所见,我那浑不吝的爹爹已经没有生儿育女的机会。”
“当年大家都觉得我年纪不懂事,其实我早早便知道男女之事。母亲挨打,父亲与村子里的寡妇勾勾搭搭,总会有闲话传到我的耳朵里。其实我什么都晓得,只是装傻罢了。”
杨嫫嫫和青萝进来送吃食,栗海棠沉默不语,亲手摆碗筷到闫夫人面前,挥手屏退二冉外面去守着。
栗海棠挑出一个大粽子,剥开翠绿的芦苇叶,混合淡淡青草香的糯米粽子露出来,点缀着蜜枣和五彩豆子。
一粒粽子放到闫夫饶碗中,:“请尝尝新出锅的粽子。”
“既然想报仇,你为何不杀了他?”
“尽管师父不肯如实相告你与三清道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故意设计伤他那要害之处,一方面是惩罚他,一面也是为了你呀。”
闫夫人怔愣,嗤声反问:“呵呵,为了我?”
“三清道人并非完全被伤,只要师父肯出手为他治伤,他依然是闫夫饶裙下臣。不过……”
“不过什么?”
闫夫人突然有种心惊胆寒的异样感觉,她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姑娘,也越来越害怕那无法掌控的结果。
栗海棠剥开粽子,直接咬掉一口,舔舔唇,:“不能生儿育女,闫夫人也不用担心万一怀了娃娃会被闫族长发现。”
闫夫人又羞又怒,腾得跳下炕,指着栗海棠愤愤地骂:“你个贱人才多大的年纪,真是什么话都敢!”
栗海棠笑而不语,目光越过怒不可遏的闫夫人,看向屋门口,甜甜唤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