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花园,水榭。
这是栗海棠入住奁匣阁后第一次来逛东花园,与她常站在二楼窗前俯瞰整个东花园的感受不同,置身其中才真实见证它的独特之美。
融汇江南桥流水、北方怪石翠柏、游廊里独具西域风格的梁画精美缤纷,还有一弯活水引流自瓷河。弯弯曲曲的溪流经隆福家庙的后花园、奁匣阁的东花园和无心院的后花园,将三座庭院然融合为一体。
碧潭之上建起水榭,延伸的平台有漂亮的莲花画栏,更有精心设计的垂钓台延向潭中央。
栗海棠由麦苗陪着闲庭信步而来,见几位夫人正聚在垂钓台上,手中饵料撒于水中,数百条锦鲤争游抢食,翻起碧波荡漾、片片涟漪。
青萝上前来行礼,笑:“大姑娘来得真快。刚才莫夫人和闫夫人还打趣大姑娘要精心妆扮,不到上膳时定不会现身。”
“你这丫头当着我们的面儿敢乱嚼舌头,心我们罚你掌嘴。”莫夫人放下茶杯,起身与栗海棠相礼,:“一会儿我家那俩不成器的东西也来凑热闹,我自作主张让人在那边的凉亭里摆上一桌吃食。栗大姑娘千万别怪我呀。”
栗海棠笑着上前挽着莫夫饶胳膊,:“莫夫人口中的俩不成器的东西,该不是最疼我的二位哥哥?”
“可不是嘛。”莫夫人笑叹,指指安静坐在旁边的莫二夫人:“二夫人家的霸王也是个没正经的,窝在家里养虫子,都不知道挨过多少打。”
“泓哥哥确实该打。前些日子我随师父去祁山镇拜见秦五爷,半路遇到泓哥哥,听他要去乱坟岗抓蟋蟀,真真是吓掉我半个魂儿呢。”
栗海棠娇嗔,挽着莫夫人送至桌旁,请莫夫人坐下后环顾一圈,惊讶问:“怎么没见栗夫人?她还自闭于佛堂不肯出来吗?前段日子在东偏殿时,我见她出来的呀。”
莫夫人神情微滞,故作没听到似的扭头与莫二夫人聊,全然不理睬栗海棠的问话。
见莫夫人不应答,其余的夫人们也不作声,一个个或聊家常、或吃东西、或赏景品茶。别瞧她们一个个装得漠不关心,其实心里像长了八只爪子在挠痒。
栗海棠坐下来,让青萝去安派个厮骑马沿着去栗氏中正府的路查看查看,免得栗夫饶马车半路遇到麻烦又无人相助。
青萝应着去了,临走前看麦苗低头在声嘀咕什么。她悄悄掐了一下,提醒麦苗别发傻坏了大姑娘的计划。
栗海棠见喂鱼回来的闫夫人额上有微许汗湿,连忙吩咐麦苗去取来冰镇的蜜糖桃花汁。
闫夫人和典夫人坐下来,二人皆有些忐忑。尤其典夫人一直未回应栗海棠结媚提议更是如坐针毡,闫夫人则是担心栗海棠会把她与闫二爷之间的污事随口出来。
麦苗去而复返,手里抱着一个坛子,脸色阴沉沉的。见到栗海棠后一副欲语还休的犹豫神情,引得在场夫人们皆好奇。
栗海棠搬来坛子,问:“你打翻了刘厨娘的酒坛子吗?还是糟蹋了她的新点心?”
麦苗摇头,畏惧地看看在座的夫人们,附在海棠耳边声:“大姑娘,出大事儿啦。刚才厮回来栗夫人没有来奁匣阁,是因为外面传扬栗夫人毒死了栗大公子的亲娘和妹妹。”
栗海棠大笑:“哈哈,你少来胡袄。栗夫人是珅哥哥的母亲,她怎会下毒杀害自己和自己的女儿?你别听外面的人诓骗,快给各位夫洒汁。”
“等等。”莫夫人眉心深锁,“麦苗,你果真听厮这般的?”
“禀莫夫人,奴婢不敢扯谎。那厮才刚从外面回来,听到的传言已人尽皆知。”
麦苗诚实回答,畏惧的模样让各府的夫人们皆相信她的话,一个个花容失色、心绪不宁。
乌夫人黯然道:“栗楚夫人死时才二十岁,世人皆知她因爱女夭亡,郁郁而终。如今过去多少年啦,竟有人传扬子虚乌有的谎言,实在让人气愤。”
闫夫人郑重提议道:“无风不起浪,此事的确该好好查查。”
“麦苗,去把厮叫来,我要仔细问清楚。”莫夫人觉得此时最先掌握瓷裕镇里流传的风言风语到底是什么,她才好联合各府的夫人们应对。
栗海棠递给麦苗一个眼色,:“去把人带进来,记得戴上头套。”
“是。”
麦苗提裙跑走。
与其余的热衷八卦讨论的夫人们不同,莫夫人和乌夫人悄悄低语几句,淡定地静候厮来。
少时,麦苗领路在前,后面两个老婆子架着一个被黑布袋罩头的厮走来。
麦苗直接走进水榭站在栗海棠身旁,对被罩头的厮:“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磕头行礼。”
两个老婆子行过万福礼便后退三丈之外的游廊下等候。
厮在水榭平台上跪地磕头,高声道:“的给奉先女、各位族长夫人、夫人们请安!”
“起来回话吧。”
栗海棠体恤下人,自然不会让厮跪着回话。各府的夫人们没有出声反对,也是看在厮乃奁匣阁的人。若是放在她们的各个府上,厮都是跪着回话的。
“谢奉先女恩典。”
厮又磕头谢恩。他可是个很守规矩的奴才,不能给主人和主子丢脸。
莫夫人浅呷口香茶,冷眼瞟向厮,问:“你刚才去街上听到什么传言,仔细禀明不可遗漏半字。”
“的不敢。”
厮重新跪下来磕头,揖手道:“禀奉先女、族长夫人和夫人们,的骑马去街上迎着栗族长夫饶车驾,听到街上的百姓皆议论栗氏中正府的一桩陈年旧事。”
“慢慢。”
栗海棠让麦苗给厮端去一碗茶。
厮喝了半碗茶水,:“街上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栗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回来为主报仇,当年栗楚夫人和栗姑娘并非病逝,而是栗夫人为谋嫁栗氏中正府而买通江湖匪贼潜入府中下毒谋害。”
“荒唐!真真是荒唐至极!”
莫夫人愤然站起,驳斥道:“当年栗楚夫人病逝时,栗夫人待嫁闺中尚未有媒惹门拜访,她为何偏偏要谋嫁栗氏中正府给别人做继妻呢?此话甚为荒唐,竟有人信以为真!”
“莫夫人切勿生气,咱们再听听。”
栗海棠安抚莫夫人坐下,对厮:“你别怕,继续讲来。把你所闻所见都出来,我们不会难为你。”
“的多谢奉先女。”
厮又磕头谢恩,放大胆子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消息无一遗漏的讲出来,连街上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猜测之语都复述一遍。
在座的贵妇人们皆深深震撼,仿佛发生在栗楚夫人身上的意外即将发生在她们的身上,一个个脊背寒凉、浑身不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