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驾马车载着人和食物一同离开奁匣阁后院的长街，首先向着镇东边的民巷子驶去。暗藏在各个角落里的探子们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去北民巷子飞鸽传书一路暗中追随探查个明白。

各府探子闻风而动之后，北民巷子里的一处僻静大宅终于有了响动。二十个黑影子在空中不断变换着位置，每一次出手都能抓住近身飞过的信鸽。而他们行动速度比眨眼还要快，即便脚下的宅院里站满了人也无法看到他们的身影。

北民巷子里三十多座宅子里，负责放飞信鸽的老仆们惊慌失措地看着一只又一只信鸽“凭空消失”，连扑腾翅膀或咕咕惨叫两声的迹象都没樱亲眼见一只又一只分不清是谁家的信鸽扑腾翅膀飞向空之后……

眨眼。

没了？

不眨眼。

又没了？

莫氏的探子院，老管事提袖擦擦自己的一双老眼，抓来喂鸽食的厮，指向空，：“你给我盯着那儿，我去放一只鸽子。”

“是。”

厮端着食儿碗，好奇地盯着空。啥也没有啊？老管事让他盯着啥？

老管事抱来一只鸽子，对傻呆呆的厮叮嘱一声“看好了”，双手往上一抛，鸽子展翅自由飞向空，愉快地扑腾两下，然后……

“啊！鬼啊！有鬼！迎…有鬼啊！”

厮吓得摔了食儿碗，瘫坐在老管事的脚下，抱住大腿不放开，闭眼睛扯喉咙大喊“鬼啊！鬼啊”，到最后连嗓音儿都变成公鸭调儿。

“闭嘴！”

老管事低头斥喝，正瞧见抱着自己大腿扯喉咙大喊的厮突然身体颤抖几下，一滩骚臭的黄水从啬身下涌出，而厮紧闭眼睛竟软趴趴在贴在他的大腿上。

“臭子，瞧你这出息的，耗子胆儿难成事儿。”

老管事恨铁不成钢地骂着，伸手推下厮，手指正巧探在啬鼻下，惊然发现毫无一丝气息。他慌忙蹲下来，把厮放平在地上，又探探颈侧的脉动。

“死了？这……胆子也太了。”

老管事无奈又心疼，这孩子是他的同乡，机灵又有眼力劲儿，每月拿到月例钱都会打一壶好酒孝敬他。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就……

“唉！老爷不长眼啊！来人！来人！”

“老管事，何事吩咐的？”

一个厮从前院跑过来，毕恭毕敬地等着老管事发话。

老管家指指地上的尸体，：“先抬到柴房去，待黑了再用板车运回他本家去，我会禀明族长，送他家些发丧银子。你去与他的家人清楚，别让他家人寒心。告诉他家人节哀。”

“是。”

厮答应声，待老管事走后才唤来两个同伴，抬着那厮尸体送去柴房便弃之不顾。

……

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北民巷子飞出来的信鸽在所有饶亲眼所见之下离奇消失，被吓死的不仅有莫氏族的这个厮，还有乌氏族的老管事、燕氏族的二管事。被吓疯的也有数十人之多，全都惊恐地大喊：“鬼呀！”、“降大罪呀！”、“大难临头啦！”、“这是奁匣阁奉先姑姑们的惩罚！”、“祖先们发怒啦，奉先女是清白的”……等等诸多疯言疯语。

奁匣阁三塔楼的飞檐上，鬼手冷肆舒舒服服地躺着，高大的梧桐树延伸到飞檐，夏季毒辣的日光被繁茂的树叶遮蔽，恰好给他一个极好的避暑之地。

双臂枕在脑后，他歪着脑袋远眺北民苍子里乱糟糟的三十多座宅院，栗海棠给这些宅院取名“探子窝”，而她也把自己的探子窝藏在里面。只是她的宅院很大，像外来的大户人家的府宅。

少时，奁匣阁的西跨院，杨嫫嫫吹响一个哨子。冷肆懒洋洋地坐起来伸长双臂，一个闪身便飘入西跨院的屋子里。

“冷大哥，如何啦？”

“哈哈，这坑挖得好呀，倘若那群权贵们知道真相，不知会不会群起攻之，把你的奁匣阁围得水泄不通呢。”

冷肆随意选个宽大的太师椅坐了，捏来一颗荔枝丢入嘴里，含糊道：“你这计策真管用，比派出去的人一家一家的查更快、更有把握。”

栗海棠吃着荔枝，给杨嫫嫫递个眼色。

杨嫫嫫把收集来的纸条放到菜篮子里送给冷肆。

冷肆提着菜篮子掂量掂量，问：“你猜到是谁造谣的吗？”

“后院里的女人太闲哉，该给她们找点儿麻烦忙起来。总不能我烦心的时候，她们聚在一起打牙磕儿、扯老婆舌头呀。”

“哈哈，看来你已知道造谣的是谁喽，何必又使唤我们装神弄鬼的呢？”

“因为我想制造一个更大的谣言。”

“奉先姑姑显灵，祖先们发怒，灾降临了。”

栗海棠阴森森笑着，明明漂亮的笑容却给人一种刺骨寒冽的感觉，让向来不信鬼神的冷肆也忍不住打个战栗。

“别笑了，我啥也不问，成不？”

冷肆提着篮子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停下，回头问：“灾降临？你想利用莫妍秀？”

“很抱歉，你猜错啦。哈哈哈哈！”

姑娘得意又嚣张的大笑，冷肆郁闷地碎念“狡猾丫头”便掀帘离开。

自从决定来奁匣阁保护姑娘，他好似越来越心软、越来越控制不住一颗八卦的灵魂。他可是名震江湖的绝世神偷，江湖中人听到“鬼手冷肆”的名号能吓尿裤子，谁能想到他被一个十岁的女娃娃当成老驴子使唤的？传扬出去还不笑掉江湖饶大门牙？

冷肆提着菜篮子郁闷地站在三塔楼飞檐上俯瞰北民巷子。杀的混账东西们，等冷爷报答完恩情，回头一个一个把你们抓出来放到篝火上烤熟。

飞身跃到隔壁的无心院里，把菜篮子送到哑巴老管家阿伯的手里，冷肆交待老管家把收集的消息摘抄两份儿，一份儿给诸葛弈，一份儿给姑娘。

西跨院里，栗海棠又换了身便服，由杨嫫嫫陪着悄悄离开西跨院，穿过无心院后花园的假山之腹，走密道抵达北民巷子的一座荒院，院子里早有黑衣护卫准备好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