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朗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茶几上常铭给他泡的茶,若隐若现地冒着气。
晚上的聚会,比预想的要顺利很多。几个银行的行长愿意来吃饭,已经说明一切都可以谈。席间有人给他暗示,这次王家出事只是暂时的,目标不是他。过段时间,风声一过,自然会给他放款。
而这段时间,恰恰就是最关键的时候。没有钱继续手中的项目,他们家公司,会很快败下来。
酒席一散,常铭就打电话给他母亲,张罗着帮王恒朗筹钱。而他自己的父亲,想到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茶几上的茶安静了下来,最后一丝带着温度的烟,消失在王恒朗的无奈中。
黎茉薇睡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她坐在床上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拿起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我知道你今天没睡吧?在家吗?”
“在。”
“那我来了。”
“嗯。”
她拿着包出门,不知道对错,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无论发生什么,黎茉薇都不想顾忌了,这几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王恒朗给她开门,三年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岁月让他的脸棱角分明,青涩的男孩早已是男人模样,脸是更好看了。
能闻到他身上和屋里往外蹿的烟味,黎茉薇的心揪了起来,却假装笑着。
王恒朗从她久违的笑容,仿佛看到他第一次亲她,他俩短暂的沉默之后,黎茉薇红着脸说:“我喜欢你。”他没有回应,只是拉着她的手回去喝酒,后来他们都醉了。
黎茉薇还是那样的笑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王恒朗:“我就不进去了,这张卡给你。”
王恒朗僵住,没有动。她把卡塞到他手里,“这本来就是要给你的。都是替你赚的。我打了个官司,赢了,对方要赔偿我两千万。钱下个月就应该能到账,给你应急。”
“王恒朗,我走了,你保重。”
直到电梯上的数字变成-1,他才把门关上。手攥紧了黎茉薇给的银行卡,倚着门坐在地上。他哭不出来,心已经死了好几回,现在,他怎么才能放过她?
把准备了好多年的礼物送出去,心里舒畅了许多,一直下雨的小岛,终于放晴。
黎茉薇刚上车,就收到肖城的短信,问她有没有睡醒,他在她家门口等她开门。肖城知道她这间房子,那段时间她在韩国出差,还是他找人给她过的户。
她打电话叫肖城下楼,等他的间隙又点了一根烟。王恒朗结婚之后这三年,每每有同学聚会,她都不参加。这三年,实在是太想念他了。刚刚是不是该抱抱他?把这几年经历的风风雨雨都告诉他?如果回到十年前该多好,无忧无虑的,简简单单的做无话不说的网友。若是能回去,那该多好?
停车场入口走来一个人,薄荷味儿的烟迷了眼,看着身影像王恒朗,高高瘦瘦。直到他走进,伸手从她手里夺了烟,“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走来的这个人笑着,她也笑了,“我们回京城吧。”看着肖城的黑眼圈,她心疼起来,他太傻了,因为不放心她,熬夜开车到安城找她的吧。
肖城把她的笑容都揉在眼里,原先有些恼火与抱怨,都通过她的笑容消散了。
“开我的车吧,把你老爷车留在安城,以后别开了。”
“好。”黎茉薇笑,是该换辆车了。
黎茉薇从肖城手里拿过车钥匙,让他城坐在副驾休息。他没拒绝,理所当然的坐到副驾,有些撒娇得跟她说,“我饿了。带我去吃你喜欢吃的。”
“肖城,你太傻了,以后别这样了。二十六七岁的人,成熟一点,我说会回去,就不会失言。”
“我担心你。”
车子停在老街路口,她领着肖城,踱步往巷子里走。这家馄饨面条店,开了几十年。从黎茉薇记事起,她的早饭几乎都是在这里解决。
“阿姨好。”
包馄饨的阿姨循声抬头,望着黎茉薇身旁英俊的男生,对着黎茉薇眨眼笑笑,“还是老样子?两碗馄饨,各加一两面条?”
“有一碗得加二两面,他一夜没睡,得补补。”
上一回来吃馄饨还是王恒朗结婚前一天,他们一群人给王恒朗办告别单身派对。
这个城市不大,开了几十年的店就那么几家。老城区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吃这家馄饨长大的,他们几个都是。上学的时候,偶尔有几个早晨相约翘掉早读课,跑到学校对面的巷子里吃馄饨。
黎茉薇和王恒朗来的最频繁,他俩常常在前一天晚上约了第二天吃早餐。从初一到高二,一起吃早饭,也成了习惯。包馄饨的阿姨在这里站了几十年,来来去去的食客里,让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对。从他们是小孩子的模样看到出落成大人,后来不知道怎的就没一起单独来过。最后一次看到黎茉薇,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馄饨。头都快埋到馄饨碗里,吃完来付钱的时候,她看到女孩脸上浅浅的泪痕。
今天看到她神采奕奕的带着朋友来吃早饭,想到可能是她的男朋友,阿姨就开心的给他们的馄饨多包了肉馅进去。
肖城看着正在吃馄饨的黎茉薇,若有所思,问她:“事情都解决了吗?”
“算是吧。”黎茉薇欲言又止,以前从不避讳的在肖城面前说她与王恒朗的事,而今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不想说,可能是因为还没结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圆满。她怕说出来,对任何人都是伤害。
从口袋里摸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常铭两个字在屏幕上。她按掉没有接,顺其自然吧,她不想管了,放任自流,终究有结果。
把银行卡给王恒朗的时候,她提心吊胆了快十年的神经终于平静下来。圆了自己的梦,默默的在他背后做他支柱支撑的梦想。
她很爱他,是扑火的飞蛾,她也要为了他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