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馄饨刚过七点，清晨的路上行人渐渐变多，冷冷清清的老街一时间有了烟火气。偶尔有几个步履匆忙的学生往学校的方向小跑去，黎茉薇望着远处的学校门。他们也曾这样，踏着老街石板上的晨曦踩着点进学校。

每次回忆起中学时候的事，黎茉薇都是嘴角向上扬起。即使后来王恒朗与她主动掐断联系，她跑到王恒朗家楼下等他，等了一晚上他都没下楼。第二天她就发烧了，六亲不认的只趴在电脑前等王恒朗跟她说话。那一等，得掐着手指算，这一等，等到了他要结婚的消息。

如果从头来过，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上王恒朗，他是青春给她最好的记忆和礼物。这个礼物她小心翼翼的收着，精心的保存了十几年，忘不掉的。

肖城到路边便利店买了杯咖啡，黎茉薇让他休息，他不同意。一边把茉薇塞到副驾，一边打趣：“我怎么会让我喜欢的人累着。”

昨天下午，肖城知道黎茉薇回安城之后，便立刻开车跟着茉薇回来。他不敢上楼，害怕她不在家，抑或害怕王恒朗在她家。

这个处在城市边缘的住宅区，周边几乎没有过往的行人车辆，混着浓浓夜色，更静谧了。车子在她小区外停了一夜，他在车里躺了一夜。迷迷糊糊的梦到第一次见到黎茉薇，他举着牌子在火车站接新生。刚去京城的黎茉薇拖着行李箱从检票口出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举着的学校名称牌子打招呼。他早就看到她了，在一起过了夏天的人群中，她显得特别白。个子蛮高，穿着白色t恤配着一条牛仔短裤。突出的身高和修长的大白腿，让她更加惹人注目。

黎茉薇过了检票口，一脸茫然望着不远处的学校接新生牌子的时候，肖城就在心里祈祷：如果她是师妹，我就追她。

没想到，黎茉薇还真来跟他打招呼。

当时黎茉薇说什么，他都没听到，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不断的重复：她就是我女朋友啦！

耳边有了稀稀疏疏扫地的声音，他睁开眼，天蒙蒙亮。不管怎么样，黎茉薇就是他女朋友，她没承认也没否认，但她就是。肖城想了想，这几年一直是死乞白咧得缠着茉薇过着，今天这一回也不算多。

他从车里出来，走进小区，上楼，直到敲门，他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按门铃的手有些抖，他是真怕了，怕茉薇连再见都不跟他说。

按了两下，屋子里没有动静。他真想哭了，为什么这么蠢，天刚亮就来敲门。

你的尊严呢？

不，你没有尊严。

肖城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给黎茉薇发短信，他站在门口等着。没几秒茉薇就给他打电话，叫他下楼，说要回京城。

当下，她说她要与他回他的城市，比她答应做他女朋友之类的话还动听。

他到停车场，远远的就看到茉薇坐在她绿色的老爷车里抽烟。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不知道她夜里有没有睡。走到离她三四米的地方就能闻到浓浓的烟味，这个架势抽了不止一根。他真是恨，恨自己没有早点遇见她，如果她心里那个人是他就好了，他不会让她受这么多苦。

肖城让黎茉薇打开副驾的抽屉的话刚到嘴边，黎茉薇低着头先说话：“我把官司赔偿款打款的那张银行卡，给王恒朗了。”

“我知道不能瞒你，也瞒不了你。”

她不敢抬头，“他家出事了，我不能看着不管，你都知道的，我也不能不管。要是不管他，我会后悔。”

车里异常的安静，空气间只剩下发动机细微的声响，他俩都没有再说话。肖城握紧方向盘，忍着心痛，他不知道能说什么，这是什么人，他喜欢上的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傻？

京城方向的指路牌从车顶掠过，肖城冷静下来，至少黎茉薇跟他回来了。

他面无表情得说：“你能回来就很好。”

你能回来就很好。

黎茉薇也曾经这么想过，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能回来就很好，只要能回到我身边就很好。

王恒朗。

她把头扭向窗外，眼角的泪滴在身上。

说好不后悔的，怎么哭了？

常铭的电话疯了似的一直打过来，她的手机一直“嗡嗡嗡”震动。

“接吧。”肖城皱着眉，手机震动的声音吵得他心更烦。

茉薇赶忙在接电话前，把音量键按到最低。刚接通就从那头传来手机系统最低音量，也抑制不住的刺耳的嘶吼：“黎茉薇！你是疯了！！！”

“蠢字怎么写你知道吗？你以为你伟大？肖城知道了，怎么办？这一年来，你过得什么日子你自己不心疼自己吗？不心疼陪你的肖城吗？白眼狼！！！”常铭停顿了一下，实在是气不打一出来：“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在回京城的路上了。”茉薇小声回道。

“什么？？？丢了两千万，你就这么回去了？要命啊大姐！你真是我姐？你的脑神经是不是搭错了？？？两千万这炸弹炸出来怎么办？不要说王恒朗家里，就说陈圆媛，他们是技术性离婚，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她要知道你黎茉薇给了王恒朗两千万，两千万没炸，她会先带着真炸弹把你炸了。”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常铭真是气急了，真后悔把王恒朗的事跟她说，哎，肖城会在陈圆媛之前，把他给撕了。

“肖城呢？你跟他说了吗？”

“嗯，他在我旁边开车。”

一时间，常铭脑子里全是空白，吓傻了，急忙把电话挂了，“哎，这都什么事儿？”

早晨看到手机上王恒朗的短信，他以为还在做梦看错了。揉了好几回眼睛，才确定真是王恒朗发的。

他说：“黎茉薇给了我两千万。”

常铭给茉薇打电话，想问清楚，却一直未接通。肖城从昨天下午挂电话之后，也一直没跟他联系。他就睡了一觉，发生这么多事。

去年他陪黎茉薇第一次看心理医生，她一个人进心理咨询室。坐在门外，他能轻微得听到黎茉薇的哭声。一个多小时，她哭了一个多小时。他姐跟舅舅，父女撕破脸，断绝关系的时候，也没哭这么惨。

他叹了一口气，哎，黎茉薇，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