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不管不顾地追出门,却没看到人影。
她又去了顾府,可将军又没回府上来。
等她赶到成衣铺子的时候,宋清玄也走了。
这一来二去的,天都黑了,她也没落着好。
只能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回了宫。
将军他……不会误会什么吧?
应当……不会吧?
姜止烦闷地抓了抓头发,颇为郁闷地垂头推开大门。
深冬的傍晚很冷,但姜止穿得够厚实,又一直忙来忙去,倒也没觉得有多冷。
但——那是在大斗篷围上她以前。
她刚跨进大门,整个身子就被巨大的温暖给包裹住了。
“哎?什么东西?”
她从毛茸茸的衣领里费劲地探出头来,就看见怀玉正替她捂着脖子,眼眶红红地瞧着。
“怀玉?你怎么——”
姜止刚想问怀玉在这儿干嘛,还一脸委屈的模样,但她几乎是刹那间就想起来了。
这个养在自己身边的……隐患。
怀玉微微张了张嘴巴,她本来想了好多话要告诉主子,可现在一对上那双眼睛,她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只是想哭。
只是哭。
好像所有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地方,她也在看到那双眼里的关切之后,没忍住决了堤。
原来……主子还是关心她的。
“我、我害怕……”
她一边抽噎一边喊:“我真的好害怕,那个时候我也才六岁,有个人他带着我来到主子旁边,说:以后我就要跟着你了。”
“你是我的主子,可他也是我的主子……很多时候我都害怕,我也不敢做坏事,生怕有一天我的身份会被发现……”
她一边哭一边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也从来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啊。
他们禁锢她,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要求她,又让她陷进没办法摆脱出来的友情当中。
“好了。”姜止赶紧摸摸她的脑袋:“别哭了,太丑了。”
这句话非但没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反而让怀玉哭的更凶了。
姜止有些无奈,但毕竟是她把人弄哭的,只能一边安慰,一边把她拖进屋里。
怀玉的小手都快冻成冰溜子了,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世子!怀玉,赶紧进来。”
宛宛拉开门把两人迎进去:“怀玉一早就在院门口等着您,我说让她进来等吧,她偏不。”
她假装抱怨,实则是替怀玉在向姜止讨饶:“世子你说说,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在大寒地里站好几个时辰,这人能好吗?”
姜止没有搭话,看了宛宛一眼。
小姑娘立马就被吓得闭了嘴。
姜止也觉得自己有些凶了,赶紧缓和气氛:“宛宛,去厨房熬碗姜汤来。”
很快,屋子里就剩她们俩人了。
怀玉也不哭,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过来一个牛皮纸包着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
姜止接过来,一层一层揭开纸,看到里面有一叠弱黄色的纸,上面还有蓝色的鬼画符。
!
她的银子!
姜止赶紧拿出来,开心地瞧着怀玉。
不过下一秒她反应过来了,又赶紧敛了笑容,很是严肃地问:“宛宛接回宫后,你都没想着把钱给我还回来?”
怀玉小声地解释:“钱丢了那天,主子你不是大哭了一场嘛……”
“我没想到这笔钱对您来说这么重要,藏都藏了,我也没胆子再放回去了……”
那倒是。
丢钱最初那几天,她找的很急。
不仅盘问了春苑里的男女老少,还恨不得把院子里的土地翻个个儿。
那时候如果钱又还回来了,她大概率会觉得是撞了鬼。
可是……
姜止挠了挠头。
总得给怀玉一个台阶下吧?
她左思右想了半天,突然憋出一句:“你下午哭了多久?”
“啊?”
怀玉一头雾水:“挺……挺久的。”
“那行了。”
姜止摆摆手:“既然当时我大哭了一场,你也反省了,那这件事就这么翻篇吧。”
怀玉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姜止了解她。
也知道,这样心地善良的人,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啊?就这样?”
怀玉似乎很不敢相信似的指着自己:“主子,您原谅我了?”
姜止:“是啊。不过以后要是那位还有什么命令,你就得先告诉我。”
理好了怀玉的事情后,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像个软面条一样瘫在塌上,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波澜,实际心里紧张得要死。
顾将军他……看到了吗?
看到太子揉自己的脑袋了吗?
她很矛盾,心里既想让他看见,又不想让他看见。
将军他会吃醋吗?还是会毫不在意呢?
姜止躺在床上思绪万千,突然被一声“咕咕”唤回了神。
是一只小灰鸽子。
其实鸽子很好操控。
只需要领着它,在需要传信的地方来回转两圈,等到它熟悉了路线,下一次就能自己送信了。
可咱们的顾小将军显然没那么放心。
他才得到小鸽子那几日,有事没事就在顾府和春苑中间这条线上奔波。
倒也不是为了见她一面。
就仅仅是想让小灰鸽把这条路牢牢地记住,刻在脑海里。
这是姜止第二次收到将军的信。
她伸出手,让小灰鸽站在自己手掌上,取下了那张小小的纸条。
这也是第一次,姜止长了见识。
她第一次见识到,一张小小的纸条上可以簇拥着那么多字。
开头不外乎是些口水话:
今日同父亲去了练兵场,父亲说,近日顾家军训练越来越勇猛了,相信假以时日,顾家军一定能成为宣国最厉害的那只兵。
紧接着是分享顾小将军今日的心情:我最近感觉很闷,大概是上一次父亲下狱的后遗症,这些天我总觉得心里慌得很。
就在姜止以为,将军根本没注意她下午的“小小举措”时,她瞥到最后一行字。
这行字写的很小很密,远看就是黑乎乎的一团:
今日我在城中瞧见了你和太子殿下,不过当时我有要事在身,就没有打招呼。
什么嘛……
原来将军根本没注意自己的举动?
紧接着,下一行写着:小止,别让他的手太靠近你了。
!!!!将军果然是最在乎自己的!
这下她满足了。
姜止把那封信纸攥紧了放在怀里,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抑制不住脸上的欣喜,在床上翻了个滚。
她就说嘛,将军肯定是最在意她的了!
姜止如同一个刚刚开春的少女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才想着把已经被捏皱巴了的信纸展开,想夹在书里留存。
没想到这又在信纸背后发现一句话:
早些休息,小野猫。
啊!!!!
姜止重重地倒回床上,把头钻进被子里无声尖叫。
明明这纸上写的都是简单的字,可组合起来在她脑海里,却只有那张带着笑意的勾人面容。
她心里好像藏了一千万个小人儿,此刻那些小人都出来了,整齐划一地在她心里敲鼓。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