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问了四家。
她腿都快走折了,却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人是找着了,身份也都证实了,可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
空有一手的道具,却没有半分用得着的地方,把那些死者家属的住址翻了个个儿,却一点儿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
“别问了!烦不烦!”
“砰”的一声,那张脸被隔绝在门里面,坚硬的木板差点儿撞到她的鼻子。
姜止后怕地摸了摸鼻梁。
这是信纸上的最后一家了,连这最后一家都没有半点儿线索。
此时正是大下午,约摸在申时,她的肚子已经闹腾的不得了了。
她悻悻地回到春苑,正打算推开门——
脑子里灵光一闪,也顾不得去填补自己空荡荡的胃,就又出去了一趟。
一个时辰后,当她兴高采烈地推开春苑大门,看清楚里面的情景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整个院子里灯火通明。
她的丫鬟奴仆都被反手绑好了,嘴里塞着破布,跪在院子里,身上隐隐透出血痕,很可能是捱了毒打。
“怀玉宛宛!”
两个小丫鬟浑身的伤,一张小脸更是红肿着,一看就被毒打了一顿。
姜止冲上前,怒视着那几个太监:“你们干什么?怎么平白无故打我苑里的人?你家主子是谁?”
“呦,成世子回来啦?”
宝珠从里面走出来,她的掌心还残留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正拿着一方锦帕悠闲擦拭:
“您今天回来的可真晚,不知道成世子在外面玩儿的是否尽兴?可让奴婢一阵好等啊!”
宝珠!
太后宫里的人?
姜止压着心里的怒气:“宝珠?你闯进我的苑里,打伤我的丫鬟,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太后的旨意吗?”
宝珠寻了个贵妃椅,悠闲地坐下:“成世子有所不知,昨日太后娘娘宫里丢了一把折扇。”
“这扇子是先皇送给太后娘娘的定情礼,太后娘娘向来是最珍视的,放在宫里好好的供着,没人敢去动。”
“可昨天突然就丢了,太后娘娘震怒,便说是要把昨天进出寿安宫的人都好好查查。”
姜止明白了。
扇子。
“所以就查到我苑里来了?”
姜止冷笑:“查东西就查,可你为什么要打我的人!”
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是被人设了圈套,但折扇不在她身上,一时间她也硬气了起来:“现在你们找到了吗?”
宝珠笑:“成世子,你苑里的丫鬟实在不听话,我刚好碰着了,就想着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丫鬟而已,打了就打了,你急什么?”
打了就打了?
她捏紧拳头,可心里却清楚,自己陷进了圈套当中,只能任人宰割。
她只能忍着,只能忍着。
“现在我们虽是什么东西都没找到,”宝珠的目光在她身上走了两圈:“不是还没查过成世子你嘛。”
两个太监立马会意,上前来摁住姜止就开始扒衣服。
一无所获。
她进门前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特意把信纸和刑部的腰牌藏在了苑门口,他们搜了半天只找到一些瓶瓶罐罐。
姜止强装镇定,希望自己今天去找陵游的事情不会被发现。
她挣开两个太监的手:“没找到东西,现在可以放了她们吧?”
宝珠摇摇头,脸上是颇有深意的笑容:“这两天只有成世子进出过寿安宫,所以太后说了,让我们务必要把扇子找回来。”
“既然成世子身上没有,那我就只好猜一猜,你今日去了什么地道。杀伐堂?闹市?城郊?酒楼?还是某位公子的民宅?”
姜止:“你!你派人跟踪我?”
宝珠摆摆袖子站起身,说:“也不是跟踪,成世子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寿安宫那边既然决定了要诓她,那就一定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肯定有人从昨天就盯上了她。
她就说嘛,太后何必亲口给她传话让她安分一点,大可以传个口谕,让她走这一趟估计就是为了栽赃。
目的呢?
就算栽赃成功了,也不能把她杀了,最多受点责骂和皮肉之苦,太后总不能以欺辱她为乐吧?
“等什么呢?”
宝珠看向院子里的那些侍卫太监:“赶紧的,去找扇子呀?”
他们推搡着姜止,往宫外走。
地下两个小丫鬟急得跳脚,无奈浑身被绑,没有半分力气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止被人带走。
她单薄的肩膀在一众侍卫当中看起来尤为显眼,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人淹没了。
“吱呀。”
春苑的大门关上。
这时候暗处的漠四才出来,替她们松绑。
“四哥!”
怀玉:“主子被抓了,怎么办?赶紧想办法救救她啊!”
漠四心里也着急,他在王城的任务就是保护世子的安危,可如今抓世子的人是太后,他哪敢一搏,哪敢与太后为敌?
他说:“我没办法救世子,如果我现在贸然冲进人堆里把世子救出来,那他就会坐实偷窃的罪名,事情不就更乱了吗?”
宛宛急得直掉眼泪,她自己还肿着半张脸,一说话就含糊不清:
“那、那怎么办?那些太监毒得很,下手又重,要是他们打了世子该怎么办?”
漠四:“他们应该不敢动成世子,毕竟是世子,这上下逾越的事情可是大不敬的,只是这件事明显有阴谋。”
“我今天一直在暗处护着世子,他的确在小摊上买了一把扇子,只不过那是买的,哪里是偷来的。”
宛宛心一跳:“真的买了扇子?”
她是怎么也不会信世子偷东西的,这明显是污蔑,可如果是有人在暗处使绊子,特意送上来这把扇子,那这罪不就坐定了吗?
怀玉:“我、我去找人,我现在就去找人救世子!”
漠四脸色也不好看:“我先跟在世子后面,看看有没有危险,你们两人先想办法,找找有没有帮忙的人。”
怀玉赶紧应:“有!我去找……找那位帮忙,再去找找太子殿下,他们总有人可以帮帮主子的!”
漠四点头,又隐在黑暗中去了。
怀玉叮嘱身侧的人:“宛宛,你先把屋子里收拾一下,我去找人来帮忙,你别急,主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院子里的风很凉,宛宛的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她哽咽着说:
“这件事我帮不上什么忙,怀玉姐姐……对不起……”
她初入宫中,人微言轻,怎么可能有什么朋友能和太后对上两局呢?
怀玉:“你照顾好春苑,等主子回来了看到苑里干干净净肯定也会开心,别哭了,我真走了。”
少女拢了拢自己的外袍,又使劲抹了把眼泪,往永安宫那边去了。
她联系锦川有一套办法,永安宫的后院偏殿有一处地方养着一只画眉。
那画眉终日被关在笼子里,每次她相见锦川,只需要放出那只画眉即可。
它会自己飞到皇帝窗前。
书房内,一只画眉停在窗棂上,歪着头看书桌旁边赏画的皇帝。
模样憨厚可掬,好像真的在好奇,好奇面前这个男人在干什么。
“哎?这只鸟儿又来了?”
锦川瞥到那只鸟,赶紧走上来说:“陛下,老奴马上就把这鸟赶出去。”
皇帝抬起头来,看着这只颜色漂亮的小画眉,说:“不必赶走,它站在这儿也算可爱。”
“好。”
屋内的灯光暗了不少,锦川走上来挑了挑灯芯,又把屋子里的碳火换了,这才打算退下去。
他正打算走,皇帝突然问:“锦川,你陪在我身边多久了?”
“回陛下。”
他皱眉想了想:“约摸……七八年了吧。”
“这么久了……”
皇帝笑:“这么看来,你可是比我后宫里那些妃子还受宠,这位置你起码呆了超过五年了吧?”
皇帝什么意思?
锦川瞬间警觉起来,试探着说:“陛下抬爱,这才让老奴风光了这么久。”
莫修把手里那幅画卷起来:“这么多年来,说来奇怪,你每一件事都办的很妥帖,很合朕的心意。”
“多谢陛下夸赞。”
锦川一笑眼角的细纹就堆起来,带着无法抹掉的衰老的痕迹。
“可是……朕觉得你是不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莫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最近这段日子,你好像过分活跃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锦川心里一惊。
皇帝想杀了自己泄愤?
“陛下……老奴惶恐。”
她在一边紧张的不得了,看着这个自己年少时就一直倾慕着的帝王,不知不觉眼眶就有些湿了。
锦川心里清楚,她应该杀了莫修的。
可她的感情付诸在这个人身上,她实在下不了手。
可是……地下还有无数的冤魂在等着,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皇帝本来是打算吓一吓这个老奴才,想让他日后行事收敛一点的,可没想到那人直接就红了眼眶,泪汪汪地看着他。
这样一来,反倒像是自己做的不对了。
罢了罢了。
他也没做过什么要人命的事,只不过对姜止有些仇视,问题还不算严重。
莫修叹口气:“罢了解朕不过逗你两句,就吓成这样?”
锦川没说话。
“你出去吧,朕乏了。”
他毫不留情地赶人走,末了还要加一句:“日后行事千万收敛些,别轻易落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