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婆每天早上都会去村头大槐树下的地方跟村子里的几位老太唠嗑。每回不到大中午便不会回家,今早却还未到饭点就回来。
一进门便见院子里的小哑巴,即便在勤快地做着活,但心底就是没来由地生起厌烦,一厌烦不论她做什么都会被挑三拣四,一个不顺眼就抓起拐往她身上打,这些年来已经成了她自然而然的动作,小哑巴习以为常地受着,不喊不叫。
这些天外头疯言疯语可劲地传,都在传小哑巴这三天借住在别人家,早已经被那户首都来的大学生给破了身。现下之所以还留在张家,无非是那个大学生家里是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农村出身的女孩子。刚好你家里有那么一个不会介意贞洁的傻子,傻子不懂事,以后也方便那大学生继续来找小哑巴首尾。
她听得不舒服,和那说闲话的疯婆子大吵了一架后便回家,要问清楚小哑巴现在到底还干不干净。可这哑巴这里又能问出些什么话来啊,只能找周丽娟来商量。
“丽娟,出来,我跟你说件事。”
周丽娟从窗户探出个头,正在为傻子学画的事烦躁呢:“有什么事啊?”
“你出来一下,有事商量。”
周丽娟甩着胯进门,一来便往屋子里坐,也不喊人,也不说话,一副累极困极的模样。
老张婆看到她第一眼,吊梢眼一抬,嘴角先是浮起丝笑:“小牛还在睡?”
昨夜想着两夫妻久别如新婚,兴许正给张家开枝散叶来着,昨夜就陪着铁头睡,好给两夫妻制造机会。
周丽娟点头,脸上没多大表情。
老张婆没说话,不过心底的失落却是昭然若揭。这媳妇脸那么臭,该不会,两人昨夜没发生什么?
那要让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抱上一个健康聪明,漂亮可爱的大孙子?
老张婆知道急不得,又不能发在她身上,否则按照她那剽悍的性子,绝对故意跟自己对着干。
俗话说得好,柿子都挑软的捏。小哑巴就是张家那最软的柿子。
老张婆吊梢眼一抬:“你看那小哑巴,她最近的态度怎样?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却找不出来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
当日她自杀的事小哑巴自己好像忘得一干二净了,看她和铁头在一块的时候,也不见表现出任何惧意,难道真的被打怕了?
周丽娟懒懒地说起,“怪勤快的。”
要不是看过她当时半死不活的样子,还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小哑巴。
死成那样还能活,菩萨保她命了不成?如果是菩萨,那还真是不开眼,这世上有多少需要菩萨保命的人,你怎么就偏去眷顾那哑巴了。
别人没有的东西,恰好你有了,那就不能怪会被别人嫉妒了。
周丽娟道:“什么时候,让她和铁头把婚给结了?总不能真白养她那么多年。”
“你决定了?”
周丽娟撇撇嘴:“如果你想抱男重孙只能找她。”
张小牛那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儿子靠得住,而要锁住小哑巴这个摇钱树,什么办法最有效,不外是孩子了。
“那好吧!”老张婆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原本还想着要是检查一下,发现小哑巴已经不干不净了,就把这贱丫头拉去那个首都来的大学生家里,讨回公道。
可那个大学生,好像是有什么势力在,压根不是她们这种乡下人能对付的,要不然那日也不会强硬地要把小哑巴给带走。
不管是什么缘故,如今小哑巴已经到了她家里,自己也养活了她这么多年,活该给他们家开枝散叶。
老张婆于是商定起了婚礼的事:“那要怎么办?什么时候办?”
对于结婚这事,周丽娟满不在意:“这个随时都可以,反正咱家也办不起婚宴,钱还得留着过年呢。”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新年快到了,总得过个好年。”
老张婆难得她没反对,走到一张老旧的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红纸出来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两吊梢老眼就这样一直眯着瞅着,成了条细缝,褶皱的老脸渐渐地浮动一丝血色。
“干脆,就十五号那天,今天也都11号了。”
老张婆指着红纸上一个日期,笑眯眯地露出了一口大黄牙:“那天是黄道吉日,宜结婚。”
周丽娟眉头蹙起:“这事要不要跟小哑巴说?”
“她凭什么反对,我家养了她这么久,能给她一口饭吃就不错。”老张婆皱起了眉,将红纸摔在桌上,语气不容置喙。
这事也就这般定下来了,当然池素也没有被告知过一声。
池素照例砍柴,摘草,烧火,做饭,洗衣,喂羊,种菜......勤奋得不像个抑郁的病人。
家里气氛一直温温和和,也不再有吵架,两婆媳怕再临到关键时刻,再把人给打出了事,就歇了手。
时间像一潭水,平缓地流转。
······
一日早上,周丽娟则是如皇后一般差使着自己的儿媳妇做活,正巧这一会教导主任登门拜访了。
周丽娟怕小哑巴在家里会误事,差她出门打酱油。
王二上门来拜访的时候,幸好老张婆出去了,而张小牛又还窝在被窝里,呼噜打得震天响。
张铁头则是在外面喂羊吃草,安静又乖巧,看得王二心生怜悯。
王二问起他父亲的时候,周丽娟抹着一脸泪,直呼自己摊上个酒鬼,这几日他白天睡觉晚上吃一顿晚饭喝一盅烧酒,随后又是一觉说到天亮的架势。
在得知王二这次是为了张铁头的事情来,周丽娟让他暂时将这事隐瞒下来,原因无他。
“我家婆婆是个贪财的,我家那死鬼又好吃懒做的,要是他们知道铁牛的画将来能卖钱,您能想到会是什么样子?”
王二心底一阵打突,倒是忘了他家那两尊大佛的存在,老张婆每天早上都不忘了去村头跟那几个老太太干架,整日里不务正业不做农活。
老张当年留下的三亩地还被老太婆给转手变卖了,换成了金镯子金项圈,还有一块绿得通透的翡翠手镯。
据她自己说那是价值连城,众人也都看不清楚,她护得紧,每天戴着这些东西在手,并立下毒誓,谁要是敢来抢她,死无全尸,断子绝孙,各种恶毒的脏话不绝于耳。
周丽娟最开始气她什么也不讲就把田地给卖了,跟她闹过一回,也要求她将来得把这些东西留给张铁头。
可老张婆死也不肯松口,说这些东西得陪着她一道入棺材,要是张家子孙谁敢动她的任何一件东西,死后阴魂不散,能发出这样的毒誓诅咒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就只要这个恶毒的老虔婆了。
不过周丽娟道顾虑也是有道理,要是说出来了,肯定是把这可怜的孩子给当成摇钱树来卖。
心生怜悯下,又自己掏了钱,偷偷塞给周丽娟,让她安安心心地去培养铁牛,而他自己则是已经联系好了外面的报社,过几天就让人来采访,利用社会的正能量。
让人来关注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和这个外表看似小孩,内心里却是藏着一片汪洋大海的绘画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