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老张婆哭了许久,不肯让众人将她唯一的宝贝孙子带去精神病院。
好在周丽娟前晚早有预料,连着深夜就偷偷地把张铁头给藏在了山上逃过了一劫。
医院院的车还没驶离天池镇,母子俩就一起躲进了深山老林里,找不到人,也得就此作罢。
老张婆见不到孙子和媳妇,在家里哭啊哭啊,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却还要照顾深受重伤不敢请医生治病的张小牛。
池素熬了药就送进来,放在床头,自己就走出去了。
“你怎么不去死?把我们家害成这样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你早就该死了,当年就不该救你,你把我们家都吃穷了.....”
老张婆在背后骂声不断,提起拐杖打她,但不敢将人往死里打。
这次的事就因为小哑巴起的,她也不敢在这个风口上对小哑巴怎么样。
至少,至少现在不是,至少也得等那两人离开这里,等事态安全了再说。
老张婆喂张小牛吃完了药后,张小牛窝在床榻上,鼻青脸肿,但神智却还保持着清醒,只是这肺部里呼吸不过来的空气,让他倍感窒息,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停,面色青紫,呈将死之相。
老张婆声音渐渐地变成啜泣,哭累了伏在张小牛身上,真是快要将他彻底逼死在床上。
池素在院子里喂羊,听着里面的哭声,渐渐地变成了唾骂,耳朵都开始长了茧,牵着羊走了出去。
她还得去给山上的母子送饭呢。
周丽娟躲在山上,是池素昨晚有意无意地警告她的。周丽娟胆战心惊,害怕真出事,也就连夜带着傻子出走,躲在山上一所荒废的屋子里。
池素带了馒头咸菜,寡淡得没有一点肉汁,却也正好解了两母子的肚饿危机。
周丽娟也问池素现在山下的情况究竟如何,池素用树枝条在地上写字。
【再躲两天】
周丽娟还想要问清楚一些情况,比如说那两人可真的善罢甘休了,比如说张小牛现在病得究竟如何。
可池素握着竹枝条,手和嘴,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就是写不出来字。
周丽娟气得没了办法。
张铁头要吃肉,池素甩了竹枝条就去外面找。
张铁头要跟过去,周丽娟自然不同意,用绳索绑着人,活动范围就只围着一棵树,粗粗一算,直径也就约三米的距离。
周丽娟在屋子里休息,张铁头则走到门外去,想出门,扯了扯绳索,动弹不得,就绕着树木在玩,手中握着个馒头不舍得吃。
一声轻咳将玩乐中的他惊起。
“你是谁?”
霍忆持看着他手中的馒头,紧紧地盯住:“她给你吃了什么?”
张铁头看着他,纳闷出声:“你是谁?”
霍忆持指着他手中的馒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巧克力:“换吗?”
张铁头狐疑地看了一眼。
霍忆持把巧克力包装纸打开,“很甜。”笑着塞到他嘴里。
趁其不备将馒头拿过来,放在鼻间清嗅着。
检查后轻笑了一下,看来她想活。
张铁头吃着巧克力,嘴角扬起灿烂的笑靥,吃完后还直勾勾地看着霍忆持。
“还要。”
霍忆持挑了下眉,将馒头还给他,居高临下地看他时,眼底浮过一丝光,状似同情:“别招惹她,不然你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天下雪了。
平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五天,在第五天的时候池素看到了偷偷下山的周丽娟和张铁头。
老张婆眉开眼笑,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笑着将孙子迎回来,可张铁头却是瘸着腿回来的。
他在山上摔了一跤,摔伤了周丽娟才急忙带他下山。
老张婆这些连自家孙子都不照顾了,忙跑去看五天不见的孙子。
老张婆看着孩子趔趄的脚步和削瘦的脸庞,顿时心疼得不行,“这怎么摔成这么严重?”
张铁头咬着下唇瓣,眼里水雾都迸出眼眶外:“我捡蘑菇,掉下去了。”
“可怜啊我的宝......”气哄哄地看着周丽娟:“你怎么照顾孩子的,让他捡蘑菇,你怎么不自己去捡?”
周丽娟抿了抿唇,无法反驳。没看顾好孩子的确是自己犯懒了。
“小哑巴呢?”周丽娟心底不平,都怪她说再躲两天,要不然也不会出事。
要找人出一口恶气,软糯可欺的小哑巴便成了首选。
“小哑巴......”张铁头低声喃喃着:“媳妇呢,媳妇......”
“亏你还惦记着她。”老张婆气急败坏:“她,河边洗衣服了。”
周丽娟牙龈紧紧咬着,发出细碎的声音,心底的怨毒越发深了。
这五天在山上运气不好地碰上了大雪,若非是池素给他们送去了御寒的衣物,否则这大冬天的母子俩早就冻死在上面。
可周丽娟心底并没有感激,而是深深地埋怨。
昨儿中午天气才开始转暖,现下河水里的冰正解冻,去洗衣服,不把她冻死也得冻得够呛。
······
雪已经开始化了,河道里还又细碎的冰渣。
池素手缓缓地伸进去河里试探温度,不到掌心,已经难以忍受这彻骨的凉意。
天真冷,好在许久不见的太阳,已经探出了头,从云中露面。
池素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搓了搓手,试图将手心搓热搓暖。
“小哑巴,跟我说说话。”
“你不要再洗这什么破衣服了,就算洗好了,没太阳你也晒不干。”
“你不记得我了?怎么回事?我每次见到你你都不理我。”
“我以前给你吃烤肠,看来都喂白眼狼了。”
池素看着蹲在自己跟前的两人,目光微沉。
那个埋了小平头,身上裹着厚重的军大衣,身材有点矮小发胖,年纪在二十左右的男子,是老张婆的大女儿的儿子孙志刚。
这个脑门都是锃亮的,在池素的目光直视下才将手上的帽子遮了遮锃亮的光头,下颌泛着青紫的男人是老张婆二女儿的儿子罗明。
罗明,刚从牢里放出来。
二月初时,在路边抢劫被抓进去了,因为长得实在过于贼眉鼠眼,被路人看出疑点,关了一段时间,出来后就在外四处流荡,无所是事。
罗明看到池素看他的目光带着审查深究,唇瓣往上提,“你这什么眼神?看不起我们哥俩?”
“你别又吓她?”孙志刚从厚实的大衣口袋里将一条腊肠拿给她。
“吃点肉吧,看你这样子,大冬天的还来洗衣服。”
孙志刚见池素不动,伸手剖开了腊肠外衣,笑眯眯地凑到她跟前。
池素眉心微蹙,偏过头去,将半湿的衣服捡回框内。
孙志刚也不气馁,毕竟这样的态度早已是习以为常了,“不喜欢啊?那你喜欢什么?跟哥说,哥给你买去。”
罗明看他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皱眉:“你也别太纵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