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抬头，可踩在自己脸上的脚一直未曾挪动半分，压在他身上有千钧重，水下的黑暗和对死亡的恐惧正在不断地将他侵蚀。

罗明双手在水里扑腾着想要站起来，呼吸紊乱急促，可身上还有什么一直踩在他的后背，一直踩着他往下碾，可劲地碾，玩弄一般地碾。

池素从水中爬起，抹了抹眼前的水珠子，看着这人，忽然间笑了。

咱们的菩萨可算是出面了。

【丧宠：你这态度真欠扁凸^-^凸】

【池素：那需要我磕头谢恩吗？】

玩弄了水中的人好了一会，霍忆持才抬脚松开，罗明从水下转过身，还没看清楚人脸，脑袋就被人提了起来，惊惧声哑在嘴中。霍忆持一脚踢在他的腹部，这一脚力道不轻，被重新踹飞到河水中的罗明趁着霍忆持抬脚时就奋力地逃开。

河水并不深，河中间最深的地方也只到人的腰，罗明趁机爬起来时，奋力地趟过这一潭河水，跑到河对面，到了岸边，身子从笨重的河水中站起来就逃往对面的密林处。

霍忆持转过身时，小哑巴还在收拾那些飘在河水里的衣裳。

“你，没事？”淡淡的近乎冰冷的语气，稍微上扬的眉头，带着狐疑。

池素正背对着他将捡掉落在河底的衣裳，闻言摇头，将衣裳重装回木桶里。

“你就这样的态度？”好歹转过身对他正事道个谢。

池素不动，呆呆愣愣的，猜不透在干什么。

【丧宠：我什么都不求，就求你对别人态度好一点?_?】

【池素：好一点啊，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好一点咯】

池素转过身时，背脊弯了弯，这是道谢的意思。

霍忆持眉心微冷，看着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湿透，湿漉漉的衣裳现下还在淌水，被冻得煞白的脸，却不曾从她脸上找道任何惊慌失措或者死里逃生的情绪：“你不冷？”

池素怎么可能会不冷，又不是机器人，也不知道他脑海路怎么想的，只能点了点头，提起木桶就要离开。

“还算正常。”

霍忆持抢过她的木桶，提起就走，“衣服不要洗了。”

池素见桶被抢，忙跟上去，指着他手底的东西，指着自己。

霍忆持觉得好笑，提着木桶在她眼前一晃：“还给你？”

池素点头。

“别洗了，你洗了也晾不干。”都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想逞什么强。

池素皱起了眉，指着自己，伸手要过去抢。

霍忆持往右，她也往右。

霍忆持往左，她也往左。

她现在这幅模样，好像自己用球在逗一只猫，霍忆持心想。

霍忆持往后退，她直扑了上来。

霍忆持侧过身子，她险些就要重新扑回水底。

手腕被勾住，池素脚步陡然一转，转头身又要来夺，咬着牙气势汹汹。

“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霍忆持陡然勃然大怒，脸色阴冷地看着她。

池素一顿，手僵持在半空，像是被唬住了。

“对不起，是我的情绪失控了。”

风从密林里灌了过来，飕得人额头阵阵发紧，霍忆持侧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池素歪了歪头，指了指他手中的东西，指了指自己。

“还想要？”

池素点头，当然。

霍忆持嘴角弧度微微上扬起来：“我家里有洗衣机。”

顿了一会，似乎是觉得自己这句话会让人联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又道：“家里的洗衣机正好许久都没用过，拿这些来试试洗衣机好还能不能用。”

算了，越描越黑，干脆利落地甩手走人。

池素跟在他身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要帮自己洗，不，是用洗衣机帮自己洗。

一而再早而三的帮忙，他应该是个好人，若是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可自己却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份帮忙，似是掺杂了不少情绪化以外的东西。

池素忍不住勾了勾唇，心底止不住地想道，你看我对他这样的好，效果不错吧。

【丧宠：老子信了你的邪呦(╬▔皿▔)】

霍忆持的那所大院子并不远，走了不到十几步就到了。

池素站在外面，想起那日从这里离开，好像也不曾仔细观察过这所院子。

古朴典雅，像是苏州的园林。简洁古朴，落落大方，不以工巧取胜，而以自然为美。

未进前，已经是嗅到了浓郁花香，听到了水流潺潺。

她想起了小哑巴以前住过的院子，也是这样的格局。

“敢进来吗？”

池素摇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丧宠：你真是(￣▽￣“)】

霍忆持淡淡地哦了一声，一副我很遗憾的样子，可随后又状似无意地提起：“你那天从我这里走，落下了一个东西。”

他指尖落在脖颈上，凝眉细想着：“好像是一块平安符。”

池素怔然，半晌才抬起头看他。

平安符，若非他提醒，自己还以为是当初跳井的时候就掉落在井里，那是唯一可以跟亲生父母相认的证物。

······

池素坐在椅子上，揪着那块平安符，不断地捻了又捻。

极其普通的平安符，一块类似同心结的东西，最中间的那个鼓囊囊的棱形背面绣着傅字，应该是小哑巴的姓，里面还加塞了棉花，或许还塞了符纸在里面，用红线绳穿就。

只是，有了这个东西又如何？这么些年，她的家人并未曾找过她，显然已经是放弃了。

何况那个家，从傅鸢尾有记忆开始，就只知道每到星期五，他们才会跟独生女儿视频聊天，除此之外，父母该尽的义务，什么也没做。

显然小哑巴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产物。

霍忆持进来的时候满头大汗：“你先去个澡。”

池素一顿，抬眼看他。

【池素：他会卑鄙到那种地步吗？】

【丧宠：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给你选的男人难道还有错？】

霍忆持抿了抿唇，脸上还密布着细汗，手中还拿着工具，方才是在检修电路，好像是洗衣机出了故障。

“没有别的意思，洗衣机已经修好了，衣服刚刚才放进去洗，没那么快好。”

霍忆持看了下她，见她不动，蹙眉道：“你不冷的吗？你看看你身上，这衣服都湿了，去厕所洗了热水澡，我找衣服给你换。”

池素确实冷，摇着头再次表示自己不用。

越多的帮助，对她而言只是累赘。

“非得等到感冒生病？”

池素不以为然地点头。

霍忆持劝她不动，无可奈何，放了杯热牛奶放在桌边，将大毛巾扔到她身上，就不管她了。

池素抓着那绵软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又生气了，太过情绪化的生物，日后会是一个麻烦的存在。

霍忆持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上带着吹风筒，和一个太阳能的的电热风扇。

还装在包装盒上，霍忆持一边将盒子拆开，一面脸色阴沉地朝她望了过去。

随后又自己别别扭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背对着自己说道：“倒是不怕我在牛奶里下药。”

池素喝着牛奶的动作一顿。

【池素：下药吗？你让我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这么回事？】

【丧宠：(ˉ▽￣～)信我的没错啦~~】

霍忆持转过头，就看到她用狐疑不定的目光拧在自己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还真是好命，我昨天刚买的东西，今天就全部让你享受上了。”

他把东西吹风筒塞在池素手上，插上插头后，见她还看着吹风筒不动，一动不动地出看着自己，想来还不曾用过这种东西，认命地替她将按钮划开，对着她额发，徐声道：“你说，你以前该不会也是大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