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着身子,曲着膝蹲在跟前,看着池素的眼,茶色的双瞳里带给人的不是惧怕,不是困惑,而是毫无波澜,像潭死水。
霍忆持不敢看这样太过悲观的眼睛,错开视线,落在平安符上,用着近乎玩笑的语气说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路都得要人搀扶着,出行身边都有保镖前后护卫。想吃什么就有米其林的大厨给你专人制作,想要什么一个电话都能搞定。有一天上帝跟你开了个玩笑,把你甩到这个地方,跟你说,好好待着,有一天我来接你。”
池素不动,心底却在笑。
【池素:Bingo他猜对了,是不是要有什么奖励】
【丧宠:你不要这样我很怕怕( ̄▽ ̄“)】
【池素:这有什么好怕的,真让人匪夷所思。不是你让我和他发展友谊关系,我这不是应你所求】
池素虽然不解但好在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直不曾呈现出来什么,自个取过他手中的吹风筒,将头发吹干,眼底没有过一丝对新事物的新鲜感。
不是第一次用这个,霍忆持断定,她或许还真是出落于高门宅邸,不过就像是电视剧一样命运坎坷地被发落到边境。
暖流从她头顶穿过,梭过发尖,荡漾周身,让人容易溺毙在这温暖里。
池素难得的扬一扬唇。
霍忆持将电热风扇打开,设好按钮后又定在她面前。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和戒备一瞬间消失了不少,果然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好在现在从她脸上看到的是“我想活,请帮帮我”。
霍忆持心情颇好,道:“傅家,这个傅家,该不会就是我认识的傅家?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
池素静静地不动,而后竟是笑了。淡淡的嘴角,轻轻地扬起,露出嘴角的梨旋。
咱们的菩萨,自己送上门来了。
······
池素取过白纸,于上面提笔写下:“我想要活。”
霍忆持侧过去淡淡地瞥了眼,点头:“然后呢?”
池素将白纸转到自己面前。快速地落笔:“今日罗明吃了鳖难免要对我心怀怨恨,我很忙,不想再招惹这么一个潜在的杀人犯,何况这人是你给我招来的,他不敢对付你,却能无所忌惮地对付我,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霍忆持淡漠的眼里泛过一丝警惕,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池素看着他笑,直到他愣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心底咱们的菩萨还真是普济世人,这不还是答应了,翻过一页纸继续落笔。
钢笔的笔触在崭新白皙的纸张上落下一层墨色,很快地就将白纸浸润渗透。
霍忆持手放在冰冷的桌沿,轻轻地叩了叩,借此打发这漫长的等待,眼看着那手背沾上那一丝墨色,映在纸张上,烙下淡淡的痕迹和墨水的味道。
眼前的少女背脊直挺,握笔的姿势让他好像又看到爷爷在书房里写书法。
她看起来琢磨不透,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池素双手捧过纸张递到他手中。
······
池素提着木桶回的张家,已经落日黄昏。
【丧宠:他好感度上升了,是10,终于不再是鸭蛋了,你这速度飞快,要是能再保持这个架势,肯定能早日登上人生巅峰的】
池素挑了下眉,眼神闪烁着。刚才在那边却没有见到任何好感度的提示,现在快回家了才出现,这也太奇怪了。
【池素:你说这是不是他在背地里偷偷想我,这就喜欢上我了?】
【丧宠:那能这么容易?好感是好感,心动是心动,他现在只是知道你别有居心,对你有好奇,不过你现在问我这个,是不是很期待谈恋爱了?你这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想到方才霍忆持拍着她的头,像拂掉一片落叶一样,心绪波澜不惊,就将她打发走。
池素现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却再也感觉不到当时的那丝感觉。
【池素: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人哪能那么容易就对别人展示好感?像你所说,他知道我别有居心,还能对我好奇,这跟作茧自缚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累人累己】
池素摇了下头,换下了另外一副面孔,推开张家门扉。
“你还有本事回来,你还有本事回来,死丫头,我今天就把你给打死算了。”
还未进门,便见老张婆怒气冲冲地冲向她,手中的拐杖落了下来。
池素猝不及防,自然也避无可避,左手被砸中,提着的木桶也咕噜咕噜倒在地上。
手通红一片,颤栗地抖动着。
疼,剧烈的疼。
若论肉体和心口的创伤哪种更深刻,这两种根本没有可比性。
一种是疼在心口,对于死过一遍换了个囊的池素而言压根没有什么疼痛感。一种则是痛在身体,对任何一个肉体之躯的凡人而言都是剧痛难忍的事。
“你说你到底去了哪里?”老张婆气急败坏,手中的拐杖不断地落下,在她的小腿上,逼着她跪下来,趴在地上,踩着她后背,一股劲地拍着打着骂着嚷着。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个贱丫头肯定又是去私会那个男人了,是不是?”
“你以后你哑巴了不能说话我就会可怜然后放过你?”
啪啪啪啪的声音不断地砸在她大腿上,手中的力道不断地加大。
“跟她还说那么多做什么?简直是丢我们铁头的脸。”周丽娟早就听到了响动,只是一直看着,环着手在身前冷笑。
幸好打的只是她的腿脚,要是把人的手打伤了可就不好办。
那样画画不知道该找什么顶替。
都怪自己上回太过冲动,把小哑巴以前画过的东西一应交给王二,当初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就算不成功也没有事,只是小哑巴的画竟然那么好用,把那傻子王二哄得一愣一愣地跑家送钱,现下要留下点日后备用都没有。
“娶你做我们孙家的孙媳妇真是我这老太婆一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老张婆狠狠地啐了一口,用尽最后的力道打在池素身上。
可因为长时间毒打消耗了大量精力,老张婆脚步一趔,往前栽去,手上拐正好击打在池素头上。
鲜红的学血不断地从额顶流下来,染红了她半张脸。
······
猩红的血染红了眼,老张婆双膝发软,顿时气息就窒了下来,手中的拐杖撞击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
“丽娟,丽娟,她会不会死?她会不......”老张婆面色煞白。
周丽娟摇头直说自己不知道不清楚,心底怵得厉害。
“把她埋了,把她埋了。”
老张婆错愕,这时忽然看到小哑巴的手动了下,“她还有气。”
“我们还要花钱给她治不成?”
老张婆神智瞬间清醒了过来。
的确,不能把这事闹开,再惹事就跟那个晚上一样,被人报警就不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