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哑巴给卖了,好不好?”
“小哑巴卖了,谁来伺候傻子?”
张小牛打着哈,天气又冷,身体也疲倦得厉害,明明什么也没干,实际是他不敢承认是自己干不动了,过去想着美美的久旱逢甘霖,可实际情况却有些不对劲,想来是天气冷的缘故。
手被她的头给枕着又麻,心头发恼,将手抽开,“起开。”
高中生气呼呼地在被子里踢着他的腿,她都躺平了却得到这样的敷衍,忽然听到门外一声惊呼惨叫。
高中生连忙翻身而起,哭声像是自己那两个孩子的,穿上衣服鞋子就去开门。
“怎么回事啊?小宝,大宝,怎么都哭了?”
门外边,两个孩子缩成了一团,圆乎乎的小脑袋上满是眼泪鼻涕。
“妈妈,傻子打哥哥。”
大宝哭着嚷嚷:“傻子抢我鸡腿。”
高中生火气一下子就从匣子里被放出来。
张铁头就坐在门槛边吃着鸡腿,那是小哑巴只做过他一个人吃的。
高中生上去后一巴掌就从他后脑勺上呼上去。
“你个傻子,干什么抢我儿子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张铁头的鸡腿掉在地上,气呼呼地转过身将她压在地上咬。
高中生惨叫连连。
张小牛这时候也顾不得再睡了,连忙起身,急忙出来拦住。
老张婆也急得不行,这些日子在床榻上养了许久,身子骨依旧不见好,这下子听到铁头再外边被人欺负得惨了,直接从床榻上摔下来,连路都走不动了,只能在地上哭喊着,找人求救。
张铁头是用了力道和狠劲,腮边鼓鼓,几乎快要将那块肉给咬下来。
张小牛拍打着铁头的后背,力道更是加重了几分:“松开,快松口啊。”
那对双胞胎吓得直哭,哆哆嗦嗦地抱成了一团。
“你儿子都被人打成这样你还袒护你那媳妇。”老张婆在屋子里哭喊着。
张小牛怒气冲冲道:“这是谁欺负谁啊?”
他眼睛不瞎,看到的明明是傻子把他后母给压在身下咬。
不管张小牛怎么捶打,傻子就是不肯从她身上起来,直直地将她脖子给咬出了血,才被外头闻风声而来的几个高大威猛的汉子给架住,拉开。
高中生脖颈上都是血,不肯善罢甘休,要上医院,要报警,要验伤,要把傻子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不然就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哭着闹着。
张小牛哪里就能舍得下美人,丢卒保车。
老张婆自然也不舍孙子的,千般恳切万般请求,委曲求全地跟高中生说。
“求你行行好,他只是个孩子,他真不是故意的,铁头啊,你就看在他也是你的儿子上,求你别把他送走好不,以后我养着他,我绝对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你们看行不行?”
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高中生扯了扯嘴自然不肯了,提出了两个条件。
“一,要不你带着傻子搬出去。二,你把买房子的钱给我们,我们自己搬出去外面住,隔三差五就来看你老人家一面。”
不得不说是十分精明的,她早就知道老张婆会是个疼惜孙子的命,而张小牛则是因为遗嘱的下落才一直在跟老虔婆打感情牌,如今说出来了,两方霎时就扯破了这层面皮。
老张婆却是愣仲地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遗嘱的事。
张小牛夫妻哪能信,既然她不肯说,傻子就被精神病医院给带走了。
张铁头被送到救护车上的时候,一直喊着“小哑巴,救我,小哑巴救我。”
池素面无表情,转过身将门给关上。
【丧宠:不难受吗?好歹这个傻子这些天挺听话的】
难受吗?不可能。
世上最能规避一切责难的有三种人:精神病、未成年、老年人。
傅鸢尾就死在他手里。
池素轻笑着,在她眼底,他都摆脱不了强奸未遂的嫌疑。
老张婆听说后一时间气息奄奄,几度晕厥,睡梦中一直喊着老张的名字。
这是要去世的征兆,家里头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那些个外孙轮番在她床头前侯着,等她老人家驾鹤西去。
可张小牛看着人那么多,怕是都来抢遗嘱的,怎么能淡定得下,千方百计用药、用老参给她吊住。
果不其然,老张婆好了,精神面容恢复如初。
挨到了过年,又躲过了初一,根本看不出任何要死亡的可能,甚至吃饭越吃越多,吃嘛嘛香。
大家也都心安了,简简单单地在老人家面前拜了个早年后便各自离开,毕竟年初一还有大把的事要做。
待到老张婆人清醒后,张小牛就急忙问起老太婆遗嘱到底藏在哪里。
老人家说:“你什么时候,把铁头接回来,我什么时候说。”
张小牛黑了脸,但转身就答应了。
把钱拿到了再说,待老太婆死了后,铁头要怎么处置还不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养病,要钱。
高中生自从被养了一口后,说什么也要去打针,狂犬病,破伤风,营养针,美容针,都打都打。
一大笔钱下来,少不得也要个五万块,张小牛就操碎了心。
而周家那头年初一就上门跟他催钱,简直是在找人晦气。
周丽娟自从被打得半身不遂后,周家人就忙着跟方琼芝索要医药费,哪知道方琼芝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子,让周家人不敢再上门去闹。
方琼芝这边要不到钱,就只好找到这个前夫来了,天天上门来闹,在小镇子上已经是每日一闻。
张小牛为了钱心烦意乱,高中生便给他出了个主意:“那就把小哑巴卖了,不就有钱了。”
张小牛被钱逼得乱了心智,一不做二不休,跟高中生商讨起要不然就做回老行当,“要不,让小哑巴在家里卖吧?我听说,那小哑巴和傻子,可还没睡过。”
高中生当然乐不可支了。
在小镇子上,不必想在外面那么危险,隔三差五就有人来举报,何况这小哑巴长得还不错。
······
夜里,老张婆躺在床上时,疼得四肢百骸都钻疼钻疼,叫着嚷着。
“你不会轻点力,是不是故意的?”
池素将她上身扶起,背后塞了个枕头,端着粥送到她嘴边。
“我不吃。”老张婆偏过头,咬着牙关道:“你去跟他说,除非铁头回来,否则谁让我吃都不吃。”
池素面无表情地将她的嘴扯开,将一碗肉粥强硬地给她送进嘴里。
老张婆转过头扭动着身体,池素就把她下巴给掐住,硬是掰过来。
老张婆不清不愿地吃下肉粥,目光阴鸷地落在她身上。
“铁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池素没回,喂完饭后,将被子给她盖上,用火钳子夹了夹黑炭,让炭火盆子燃起后,放在墙跟。
也没有再像平时那样离开,而是取出一张白纸,炭笔,坐在床头的小杌子上,安安静静地作画。
老张婆不明所以,躺在床榻上也看不出她在做什么动作。
但想起小哑巴这阵子的照顾,不由得就有几分动容,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只有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步,才能看清楚身边的人是人是鬼。
“小哑巴,过去是我的不对,打你,骂你,不给你吃饱饭,还让你睡柴房,其实那都是我被周丽娟那个恶媳妇给气着了,没办法,才找你这个出气筒。”
“如今我也算看明白了,只有你才是个好的,什么儿子,什么儿媳,什么女儿,都是来等着我噎气抢钱的,都是个狗屁,狗屁。”
“想抢我的东西,我都跟他们说了没有,一个都不信。”
老张婆气喘吁吁,匀了一口气,继续道:“也不知道周丽娟要胡说八道做什么,那个贱人走了也不肯给我好日子过。”
池素收了炭笔,将肖象和床头的人进行对比的,如出一辙,心满意足。
老张婆还在絮絮叨叨:“我以前的确是攒了些钱,但都是我自己的私产,你看看去城里给我请了大夫回来,你知道我的,不相信西医,你给我请个靠谱一点的中医。”
池素微顿,将耳朵凑到她旁边。
老张婆将自己藏钱的地方说与她听。
池素点头,端着药碗出去时,将手中的肖象贴在她床榻对面的墙壁上,把门关上出去。
老张婆看着小哑巴消失在门外,眼角弯了弯,还是小哑巴好啊,过去真是瞎了狗眼,以后真该好好待她。
心底滞留的一口闷气长长地舒出后,临了闭眼而睡时,对上墙头那黑白肖象,眼睛睁得直直,身上寒栗肆蹿,冷汗直淋。
惊悚骇然之下,吞咽了几口唾沫后,刚一张口,一股浓雾从鼻子嘴巴里冒进去,便再也吐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