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萍翠薇连同小玉正在为淘儿的乖巧所感动,却听见她们的仙姑无情地回答:“不可以。”
小孩子眼里的光迅速熄灭,很快溢出两汪清池。
司伊伊严厉道:“不许哭!”
这是她第一次对孩子有这么凶的一面,在场的人都被震住了,淘儿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她,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十分可怜。
司伊伊抬脚进门,命令道:“万适,你跟我进来。”
因为万适这个大名起了之后不常用,大家傻了几秒才反应她是在叫小孩子。
淘儿不敢哭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娘亲对自己厌烦了,他惶惶不安地跟进去,三个丫鬟在外头担忧地看着他。
司伊伊又扔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关门。”
淘儿把门关好,脚底贴着地挪到司伊伊身边,小心翼翼地唤她:“月姨……”
他不敢叫娘,他已经习惯了人前的称呼。
司伊伊坐在书桌边上,随手检查了自己留的作业,看到孩子完成地还不错,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开始安抚他:“吓到了?”
淘儿飞快地摇摇头,接着偷瞄她的表情,发现很温和,这才缓慢点了两下头。
司伊伊叹气:“你要知道,不是你听话,我们就遇不到麻烦了。”
淘儿带着哭腔:“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见不到你我会害怕。”
“万适,你仔细想想,你是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是要成为跟在母亲身后,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尾巴?”
她又叫他大名了,每次淘儿一听到娘亲叫他大名,心里都会咯噔一下,因为这时候的娘亲对他而言很陌生,像是他从来不认识的人。
他张了张口,那个娘字堵在他喉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能够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司伊伊说:“至少男子汉离开母亲不会哭泣。”
“我……”淘儿想为自己辩解,终究是无话可说,只能垂下头,沮丧道:“我知道了。”
司伊伊摸了摸他的头,她也知道对一个五岁多的孩子这么严苛不好,可淘儿表现出来的聪敏,和她目前所处的境况不容许她继续宠溺着他。
她要成长,孩子也是。
第二天李颐莲小姐邀请司伊伊去她府上品尝新出炉的桂花糕,实则是分享一个好消息。
“仙姑你知道了吗?陈鸿陈大人,昨天下山时被马蜂叮了满头包。”
李颐莲说得喜上眉梢,就差没鼓起掌来。
司伊伊故作惊讶:“哦?陈大人这般倒霉?”
“好多小姐看着呢,都说奇了怪了,那马蜂不叮江秋敏,也不叮丫鬟,就指着陈大人一个人叮,密密麻麻地围着他的头,可吓人了,后来陈大人跳进河里才躲过一劫,等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满头红包,肿的像个猪头一样,江秋敏当场被她夫君给吓晕了。”
李颐莲说得绘声绘色,最后小声骂道:“真是活该,谁让他当初和江秋敏眉来眼去的时候说我们这些未读过书的女子都是空有一张皮囊,乍见欢喜,相处久了便厌了,只有才华满腹的女子才是由内而外的迷人。明里暗里把江秋敏这种会写个几句酸诗的捧到了天上去,而我这种大字不识的女人不值一提。”
司伊伊同意道:“如此看来,陈大人过分了,他喜欢江小姐,只夸江小姐便是,不应该贬低他人。”
李颐莲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陈鸿就喜欢这么阴阳怪气的,他还跟同僚说我哥是个拿了闲职的武夫,整天不求上进地混日子。他懂什么,武将拿闲职,说明边境无人来犯,是个好事!难道和平的时候也要我们都披巾挂帅,上战场去吗?”
因为武将李家同翰林院大学士于家不大对付,两家的后辈受到影响,互相也看不顺眼。
而陈鸿为了攀附大舅子于知贤,言语间就得罪了李将军家这一对兄妹,给自己树了敌。
司伊伊知道江秋敏就是庆坤侯府大夫人的女儿之后,就同大夫人疏远了,与李颐莲亲近了起来。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道姑,想在京城立足,就必须得在京城权贵中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李家就是首选。
司伊伊摇摇头:“可惜了,贫道昨日观陈大人面有不详,想送出平安符为他解厄去灾,他说他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就没有接。”
李颐莲眼睛亮了:“我就说当时看见仙姑你要给他什么东西,原来是平安符,他不信你,所以被马蜂叮了,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总归是与我有些干系,当时贫道若再坚持把平安符给他,就没有后来的事了,李小姐,贫道心里有些愧疚,想回家与菩萨忏悔,他日再来拜访。”
李颐莲钦佩道:“月婉仙姑真是天下第一善良的人,本来就是他自作孽的事,算了,左右今天也没别的事,我让人送仙姑回家吧。这些糕点也包上一份,仙姑带回家品尝。”
谢别李颐莲,司伊伊坐在李家的马车上,满眼的慈悲为怀被笑意渐渐覆盖。
昨天离开桂花林之后的时候她慰问了阑阳山的树木朋友们,跟它们进行了亲密的交流并且拜托它们给陈鸿送上一道开胃菜。
显而易见,陈鸿吃得很“开心”,司伊伊也很满意,而李颐莲又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大喇叭,估计很快,她送平安符未果,陈鸿遇难的事就会传遍京城。
她是救世主,陈鸿则是那个白眼狼。
忏悔什么?有什么可忏悔的,她光是想象陈鸿变成猪头的样子,今晚又能多吃一碗饭。
据说因为脸上的伤,主持奉神节的陈大人告假数天回府养伤,而太后听闻他不信神所以遭了殃这一说,颇有不满,借他身体有恙的由头罢了他的主持职务,提拔了另一个人。
主持奉神节本来是风光无限的荣耀,而陈鸿却因为拒绝一个平安符失去了这个肥差,可谓是他升官道路上的一次大出血。
就连于知贤也忍不住骂他:“你当时怎么想的,猪油蒙了心吗?人家仙姑好心给你平安符,你拒绝她干什么?”
陈鸿心里也烦,自从知道这个坏消息之后,耳边就若有若无地围绕着马蜂的嗡鸣声,阑阳山上发生的事都成了他的心理阴影,他做梦都是昏天黑地的马蜂围着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