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侍人跪在地上,可他的腋下却湿淋淋的,入手一片殷红,刚才也禅一和尚对上一拳之后,伤口又抻开了,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好似在往外漏气一般,眼珠子瞥了一眼面目狰狞的宋泰,额头汗水簌簌流下,
心中嘀嘀咕咕,这次前来青州,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就不宋惊鸿了,光是刚才那个慈眉善目却尤其年轻的和尚带给他的那股子不清楚的压力就不,这还要面对自己主子的怨愤,他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这司礼监总管之职自己还能做多久了,
宋泰瞧着面色惨白,地上更是给这郭侍饶鲜血染红,连连叹了一口气,“这到手的鸭子,却给弄飞了,哎,赶紧起来吧,去包扎伤口,别死在这破船上。”
遥望了一眼燕子湖岸边那震响的喊杀声音,宋泰起身往船舱走去,“看来都是硬茬子,过几就撤吧,咱有多少人够给人杀啊,造孽。”
楚惊觉只感到浑身凉气拂面而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坐在了一条木舟上了,舟飘在花船东北方向,直往岔口飘去,
木船上把头的位置上蹲着两个浑身落汤鸡模样的汉子,正是之前从花船上纵身跳下燕子湖的那两位,其中一位叫做张富贵,这会更是光着膀子,兀自在拧着长袍子,而另一位却是目光有些发孽,肚子却是滚圆,时不时的翻身趴在船上往下吐苦水,双眼发红,可是手上好似竹篓一般的箱子却给他死死的捏在手上,
张富贵可没想过要帮别人去打另一个人,就是现在一下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子,身旁更是站着一位光头和尚,他蹲在船板上,很是尴尬的冲着对面那两个人微微一笑,可是心思却是转的很快,手上拧的衣服吱吱响,
他与自己大哥跳下了湖水之后,就往花船船头反方向游去,要不是张长寿托后腿的话,这会他早游的不见人影了,这张长寿可是水性不好,也仅仅学会了辽东那头乡村里叫做狗刨的游水技巧,从那高船上面跳下来,更是一头扎进水下,就像一个腿抽筋的青蛙一般,给湖水呛得够呛,这会还在往外翻水呢,
他一手拉着笨的可以的张长寿,就往远处游,这才游出去没多远,那些个船上见过的那些个手上拎弩的一个个就跟下饺子一般的跟着跳了下燕子湖,这可是给张富贵瞧的一愣,回头骂了一句,“这他么犯得着么,用的着这么多人来追?”
可啊些个弩弓手们却看也不看自己与大哥一眼,一个个就往岸边游去,
直弄的张富贵有些喜乐,还不望拍了拍一边跟着的大哥张长寿上一句,“大哥,你瞧见没有,那些弩弓手一个个也都眼睛瞎,没瞧见咱俩呢。”
张长寿在水中可是痛苦的很呐,哪里有心情搭理这个混球弟弟,双手不停的刨着水,仰着脖子,还不忘摸了摸自己的背篓呢,
张家这俩兄弟可是没管那船上到底是在忙活啥,尤其是有些实诚的张长寿,他原本还想着自己二弟能帮着那个穿了一身华服的国字脸的男子把船上的那个少年擒住呢,可等到张富贵偷摸跟他了一句跳水,却是一头雾水的咬牙跳了下来,
原本都快被湖水淹死了,因为虽张富贵水性不错,可是这张长寿实在是身子骨不中,浑身早了没了力气,要不是有富贵拉着肩膀早就沉水了,
就在张长寿也是有些吃力的时候,却荡漾过来一条木舟来,就晃悠在两人面前,这两人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翻身就上了船,
这才上船没多大一会,两个人影就已经落在了船上了,
这会张长寿已经是吐完了肚子中的湖水,双眼无神,手举无措,望了望依然在拧袍子水的二弟,还不忘用脚轻轻的踹了一脚,
张富贵故作镇静,愣着眼珠子瞧了一眼对面那个光着脚丫子就站在船上的光头,笑着问道,“呦,顺道啊,这船不,你们随意哈,就是船桨怎么断了呢”
楚惊觉早认出了这两个人,刚才那个三角眼睛的家伙在船上的那两句话可是把他也是虎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子竟然跳水了,谁又想到,自己给禅一带了下来,却也上了这条木舟了,
他望着眼前的禅一的背影,声道,“禅一法师,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禅一砸吧砸吧嘴,面上一笑,却很诚恳,也不知道他刚才出神在想什么,望了望那隔着有些距离的岸边,揉了揉眼睛,低头道,“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就是路过,再你与我法华寺有恩,我要是见死不救的话,晚上做梦都得给我师傅吓醒,不过楚惊觉,你贸然一个人去见宋泰却是有些鲁莽了。”
楚惊觉回身瞧了一眼花船,脚下用力,这木舟原本也不大,给他脚力弄的左右晃了晃,一旁还在拧水的张富贵却是哎呀一声,“心点呐,这湖可不浅呐,再把老子弄下去呐,我与我大哥都得喂鱼,往前走那就更深了,出了名的深滩呐”
惊觉瞥了这人一眼,随口喝道,“闭嘴,穿好你的衣服。”
这张富贵猛的一听那少年喝斥却很老实,也不敢言声了,坐在船上就穿上了衣服,口中嘀嘀咕咕,看口型却是在用辽东方言在骂人,
一旁的张长寿更是缩在一旁不敢动弹,因为他眼神再不好的话,也能感觉的到,对面的两个人可是不简单呐,那个腰上挎刀的少年更是个出手不留情的主,当时在船上的时候,那些个好手,可都给那把刀砍的四零五落的,
惊觉站起身,却是咬牙切齿,望着那花船影子道,“要不是有那个红袍太监阻拦,我定然一刀斩下那宋泰的脑袋来,也算是给我娘报仇雪恨了,也能对的起何先生拼死救我的恩情,现在可倒好,哎”
张富贵靠倒在船头位置,随手掏出来一个酒葫芦来,晃了晃,仰头就灌了一口,那酒葫芦也不知道哪个不讲究的货,随手就扔下了燕子湖上,更是给这张富贵的脑瓜子砸了一个包呢,他不住的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却是不话,
禅一双手合十,之后拍了拍楚惊觉的肩膀,笑着问道,你瞧这俗世间的烦恼可的确多的很,冤冤相报,你杀我,我杀你的,好不麻烦,还是咱们和尚潇洒一些,心中只念佛法,不做他想,一路走来也都是修行,阿弥陀佛,惊觉友,我便走了,那大红狍子也好,还是那个韩大人也好,却不是你现阶段能够对付的人物呐,要不要你再考虑下,随我回法华寺也好的?”
楚惊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是双手合十回礼,“做不了你们和尚的没心没肺呐,再见了禅一。”
禅一嘴角一咧,踏步往水中迈去,口中喃喃道,“山水有相逢,他乡遇故知,再见了友,有烦恼的时候就念念经,你知道的,他年法华山上见”
禅一这一步迈出,人影已经是窜出去一丈有余,整个人却是踩在燕子湖面上,再然后已经瞧不见了,
直瞧的一旁的张富贵手上的酒壶彭的摔在了船板上面,口中却是道,“啊呀妈呀,那和尚啥修为啊,行走在这水上如履平地呐,和尚呦,你还缺不缺打更的,算我一个,我根骨不错呐!”
楚惊觉坐在一旁遥遥望着逐渐远去的燕子湖畔,口中却在念念叨叨,“瓷,高官,傅大叔,还有宋惊鸿,你们可要安然离去呐,我就不去送你们了。”
他心中可是确定的很,单凭宋惊鸿的本事的话,那些个游骑兵可是拦阻不下那人,如此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与宋瓷他们相见,昆仑山?远不远呢,双手托腮,却又想起了脑子混沌的阿爹来了,爹啊,你跑的那么急,是要带娘去啥地方呢,希望南朝他们能追的上你才好,如今青州城是回不了了,阿娘身死,做儿子的却不能亲见娘亲入土,哎,如此一想,眼泪却是簌簌落下,
这会手上拎着空酒葫芦的张富贵却是挪动身子蹭了过来,瞪着三角眼声问道,“兄弟,心中苦啊,有心事啊?”
楚惊觉一个出神,冷的听到旁饶声音,却是风绝刀一刀挥出,刀锋已经是搭在了张富贵的脖子上了,他抬眼冷冷的道,“想死?”
这可是给张富贵吓得裤裆一紧,只觉得那刀身上传来的冷冷的杀气,却是激得他皮肤发痛,要不是楚惊觉收住了气劲,这一刀下去可就这张富贵脑袋搬家了,
惊觉刷的插刀入鞘,瞧了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浑身狼狈的张富贵,
这张富贵可是吓的后背冒汗,“高人呐,你可千万留意这锋利的刀锋呐,一个不留神的可就要一命呜呼了,你是不知道我家中可有八十岁老母,三房姨太太呐,光是崽子就有七八个之多,这还不算上我大哥那一房呢,是不大哥,我大哥呢?”
他回身去寻张长寿的身影,只在船板上见到了一个竹篓,却不见人影,
楚惊觉指了指水中,却见张长寿呼哧带喘的早就跳水了,这会费力的刨水而行,却是游不出去多远,
这处水域可是比燕子湖深了许多,这张长寿吓的跳水逃命,却不是要给水淹死么,
楚惊觉起身瞧了瞧不远处的人影,回身问道,“那是你大哥?”
这张富贵早就来了脾气,冲着水中的张长寿大声的骂着,“大哥你个猪呐,你以为你是青蛙啊,赶紧上来,一会淹死你,让你嘚瑟。”
张长寿刚要张口话,可这刚一停下双手,咕噜噜一声,身子就往下沉去,
楚惊觉却是眼疾手快,身子早已经飞了出去,双脚踩在水上依然是如履平地,直瞧的一旁的张富贵有些愣神,
惊觉右臂探出,微微用力已经是拉起了张长寿的身影,提了一口气就又跳上了木舟来,
张长寿已经是翻白眼了,刚才又喝了一口,趴在地上好不难受,张富贵从后面对着大哥的后背踹了一脚,这人喷出几口湖水,这才喘了过来,
原本都已经干爽聊衣服又是弄的湿淋淋,
张富贵一见到大哥没事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本他想亲自跳水去救的,可是一旁的那个子身法却是快的很,人家一个看起来没多大的少年都能踩在水面上,闲庭信步一般,就与之前亲眼所见的那个光头和尚也差不太多嘛,
瞧了瞧发楞的大哥,一脚踹上,“还不快谢过恩公,那银票呢,掏出来,给恩公分一半,多不容易啊,你还学会跳水了,你你咋那么熊呢。”
张长寿刚才一见到那子一刀就要砍了二弟,那动作是一快,翻身跳水一气呵成,生怕对面那少年也给自己剐上一刀,
这会却拧捏的起身冲着楚惊觉拜了一拜,口中支支吾吾,“张长寿谢过恩人救命之恩呐。”边话还边把那银票也掏了出来,是用油纸包好的,却也不曾粘水,
楚惊觉却是连连摆手,“你俩合伙骗了宋泰这多银子啊,哎,你们真是气多了,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张富贵蹲在一旁抚了抚凌乱的头发,茫然的摇了摇头,
楚惊觉又是叹了一口气,“以后你们可就惨了,那人可是青龙朝里王爷一位,中州城那头谁人不知呢,应该要一万黄金那也是能给的吧。”
张长寿却是萎靡坐在霖上,满面发白,哭丧个脸,回头就开始骂着张富贵,富贵呐,你个瞎眼睛的,你你糊弄谁不好,偏要去忽悠一个当朝权贵呐,以后咱俩是不能衣锦还乡了,还得东躲西藏,后半生可是凄惨了,还有呐,我连胭脂坊的大门朝哪边都不知道,你,我亏是不亏呐,富贵你这个三条腿瘸的货色”
张富贵是个没心没肺的,虽武道修为也才凝气境界,可是心态却是豁然的很,上前对着大哥就是一巴掌,“哭个屁啊,娘早死了,你不是还有好几千两银子呢么,别一个王爷了,就是他么的当朝皇上,在我眼里他是个啥,我就问问你,他是个啥,给我机会,后宫三千我睡三千,你信不信?”
这话听的一旁的张长寿都直咧嘴,我二弟要是要是别的,我不信,就这个我真信。
楚惊觉也是听的一乐,拍了拍张富贵的肩膀笑道,“有出息,你这人有点意思。”
给人一拍,却是给张富贵吓了一跳,嘚嘚瑟瑟就坐了下来,冲着楚惊觉声问道,“兄弟,你多大啊,青州的啊?”
这三个人坐在木舟上,这木舟还是之前傅常年住了好些日子的,靠了岸边却没系绳索,就给荡漾到了燕子湖上来了,却给这三个家伙捡到了,
这张长寿除了是个半吊子郎中,还是个大厨,木工活也不错,做了一根木浆,三个人顺水而下,这船上有些吃的,倒也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