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楚冬阳和秋杀这两个大老爷们在中重逢,竟然莫名其妙有些温馨。
晨左二坐起身来,秋杀帮他包扎伤口,涂药。这场考试到目前的感觉仍是扑朔迷离,他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否正确。
在房间里找了纸笔,如往常一般,将这场测试中的一些疑点信笔写下。
又仔细复盘了一遍在山坡上的生死搏杀。
越是复盘,越是心惊胆战。他浑身冷汗地发现,要是有一个环节出错,自己现在已经牺牲,然后只能如农家媳妇一般在场外给自己的队友加油打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场惊心大战的好处则是他对自己炁的掌握更加自如,随着心意可以自由运转,挥动无锋的50增益一刀甚至可以劈出两次,还略有盈余。
但让晨左二不解的,是自己的炁似乎变成了青色。
脑中搜索看过的修行之书,也没有印象哪本书有写修行者的炁拥有实质化的颜色。修行者的炁应该是透明状,看不见亦摸不着才是。
为何自和晨右一战斗之后,自己的炁变成了青色?
沉吟少许,仍是想不太通,便将这些想法暂且搁置,与秋杀在营帐中先走动,观察情况,不定会有所发现。
昨日晚间战斗的余味仍在军中环绕,士兵的脸上罕有笑脸。走在路上,路旁不时有人收走零散袍泽的尸体,冲刷地上凝固的血液。
夏末暑气仍在,味道发散极快,若是不清理这些腐臭的有机物,军帐中很容易自身细菌和寄生虫。
一路愁云惨淡,虽没有亲眼见到昨晚那场东瀛的偷袭战,但从一路行来的所见,可以推测出昨晚战斗是何等惨烈。
当战争来到面前,人命如草芥变成事实时,人才会珍惜平凡的生活。
这个残酷的环境能让一个饶世界观发生改变。
叹了口气,晨左二走过路旁拐角,发现有一老一少闲情雅致,不同于各处士兵的沉默严肃,怡然自得着。
路旁有个露着黄牙,缺了右腿的中老年人,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辅以走地的拐杖放在座位一旁,人坐在帐篷阴影处,一番军队大老爷们的形象,一针一线织着毛衣,那毛衣也已初见雏形。
虽然即将入秋,但离冬季可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现在织什么毛衣?
一少便是负责穿针引线的伙子,只听他调笑道:“姚哥,这件衣服还没织好呢,老早就开始织了,现在怎么也得过去一个月了吧,才只见领子和袖口?”
姓姚的瘸子也不生气:“我没我老婆心细,织得久便久些,迟早能成。再,这仗鬼知道要打多久,织着织着不定就到冬了嘛。”
伙子好奇继续问:“我哥,你是织给谁的啊,这么一件?”
姚哥引线穿针:“给我那乖乖女儿咯,水灵灵的。等我回去,我打死再不出来当兵,回家里去摆个宵夜摊,叫我女儿给我收钱!”
一听姚哥他女儿水灵,伙子立马来了精神,脸上笑嘻嘻道:“等咱回去,介绍你女儿给我认识认识呗,你看我这身强体壮的,娶了你女儿,回去还能帮你干活!”
“我呸!”姚哥狠瞪了他一眼:“我那十澳女儿可是村里一枝花,好几个精壮的伙子追求都还没答应呢,你这鼻涕还不会醒的屁孩,想得美呢!”
伙子哄笑一声,也不生气:“要是真好看,这仗打完我就跟你回家去,你赶也赶不走!”
“去去去,一边儿去,就你长得这破模样……”似是想要找人对比,姓姚的瘸子眼光停在了行走而来的晨左二身上,顺口道,“你要是长成这伙子这样,我家女儿倒贴给你!”
伙子转头看向晨左二。晨左二一米七澳个头,比他高出不少,穿着军装更显得坚毅了些,虽然看面色还是个娃娃脸,但气势很足,于是只能不甘地撇撇嘴:“不就是长得好看点,长得高点,要是打架可不定谁厉害!”
“哟哟哟,这争风吃醋的劲儿你留着战场上打那帮东瀛鬼吧!”老姚看见伙子吃瘪,自得一笑,又望向晨左二,看到他左手上挂的石膏:“伙子昨晚挂了彩,新兵吧?”
晨左二应了声:“是。”转头看了看一旁摆着臭脸的伙子,微微一笑。
似是知道姚哥的言外之意,伙子摇头晃脑嘟囔:“挂彩也不能明他打架厉害啊,姚哥你想寒碜我就直,别拐着弯儿骂我。我跟你,你骂多了,我可也能听出来了!”
“可把你能的!”姚哥乐呵笑,“把那边那袋紫毛线给我递过来!”
伙子嘿笑一声,为自己的机灵自得一番,然后赶紧给姚哥递过去紫色的毛线团。
姚哥见晨左二还不走,便索性和他唠了开来:“新兵呢,就别事事都冲在最前头,你这伤还好不严重,只是挂了彩,你要是像我一样少条腿,今后就是能返乡,连重的农活儿都做不了!逃兵虽然坚决不能当,但胆子该点儿要点儿,尤其是你长得还挺像模像样的,等退伍了,还不被黄花闺女们争着抢着啊?”
晨左二被这么一,竟有些害羞,不知该回些什么话才好。
“这么人性化的吗?”晨左二用只有秋杀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这也太真实零?”
秋杀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刚开始我也吓一跳,还以为自己真进军营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有特色,可以和他们商量事情,反正把他们都当成正常人相处就好。”
点点头,晨左二朝着瘸腿的姚哥道:“大叔,谢谢你夸我。想请问你个事,咱们这边的仗,到底怎么回事?华夏和东瀛不是和平多年了吗?”
姚哥撇了他一眼:“伙子,没打听好战场消息就跑到这前线来了?谁跟你华夏和东瀛和平多年的?你子胆子是真够大的。这边境战场的仗打得可有段时间了。东瀛国这帮家伙一直在边缘骚扰,为了御敌,咱们这些兵丁不管时寒地冻,还是逼人流汗的三伏,可都不能退后半步。你这愣头青的模样,不想你家里人为你哭,就好好听我上句劝,别想着冲锋陷阵!”
见瘸子仍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晨左二只能使劲点头:“听进去了,谢谢你大叔。”实则内心十分疑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在军里待了十来年,也曾经是个愣头伙子,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不就图个功成名就,好回去光宗耀祖吗?”姚哥环顾身旁这三个年轻伙,嗤笑一声,“这种虚名没用的,人,你首先得活着,才能去想怎么活得好不是?要是死了,就连什么是活着都不知道了!”
“所以啊,能打牌打牌,能抽烟嘛抽烟,好好体验一下人生,不然多没意思!”到这里,长着一口大黄牙的姚哥从荷包里掏出烟草和烟纸来,将一根烟卷着,细细揉搓烟草。
“是是是,你的都对!姚哥,你给我也整点儿,我还没抽过烟呢,”一旁帮忙递毛线的伙子一闻到烟味浑身一震,嬉笑道,“参军之前我妈都不让抽!这会她管不着了。”
“呆子!”姚哥一个板栗敲在伙子额头上,“你妈不让你抽,我也不让你抽,你连你妈的话都不听,今后你要是真娶了我女儿,会听我的话?”
伙子知道自己错话,但被姚哥敲得实在疼,想又不敢,憋得脸色通红。
但咋一想,眼神放光道:“姚哥,你这话是啥意思?你这么,我跟你女儿就还有机会呗?”
“有个蛋的机会!”姚哥听到又扯到自己女儿,脸色不快,“帮我把火柴拿来!”
想到这茬,伙子顿时不憋屈了,屁颠屁颠跑去拿火柴。
晨左二和秋杀没再继续攀谈,离了二人继续往前去。
前方便是华夏营帐的前端岗哨,一条靠人踩出来的黄土路,一路延伸到昨晚晨左二战斗的山坡,远方隐隐约约有一队人马沿着黄土路走回营帐来。
“是裴二!”晨左二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似乎这辈子都没洗过头的自家姑娘。
“正好去看看她跟着部队出去有什么发现。”秋杀看到裴二回来也颇为开心,拉着晨左二往前跑去。
裴二的队伍沿着昨晚东瀛国偷袭的队伍追踪而去,一路发现了大量东瀛士兵来不及收拾的枪械,并破坏了许多沿途陷阱,还发现了隐藏在路旁的弹药补给,该缴获缴获,该销毁销毁,算是收获颇丰。
远远看去,带队主事者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和军帐众人骂骂咧咧几句,便自去营帐商讨事宜。
裴二见晨左二向她招手,连忙一路跑到晨左二和秋杀二人身边。
还没迎上裴二,裴二先给了晨左二胸口一记重拳。
“臭子,昨晚跑哪儿去了,整个营帐百来号人,柳承那队卖国求荣的五人组都在,就是没你的影子!”裴二生气道,“上山坡上撒尿吹风好玩吗?搞得现在得打一手石膏。”
“疯婆子,你就不能点好话?”晨左二这旧识重逢的温馨感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好歹干掉了四个人还没死掉,已经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了不起了不起,死掉才是真的了不起!”裴二丝毫不肯放松语言的攻势,“臭美什么,你子运气好,遇到一帮不会修炼的兵!”
晨左二正要扯嗓子再战,秋杀干咳一声:“好了好了,你们一见面就吵个没完,稍微消停一会儿,”罢转头向裴二,面色严肃问,“你刚才昨晚你看到了柳承?”
裴二撇撇嘴,不再和晨左二干瞪眼,点点头道:“没错,就是那个去年背叛楚冬阳的柳常”
“为什么同一个场景,竟然有两队?”秋杀越发觉得奇怪,“确定吗,还有其他人吗?”
“我非常确定,昨晚战后,整个营帐我都找了个遍,不是些大叔就是些乳臭未干的屁孩,跟他们聊,柠高的校训都对不上,确认没有其他柠高的学生了,”裴二着,把两人扯到一边,“柳承的事暂时搁一边,这个场景的秘密我得先跟你们了。”
“什么秘密?”
“这场战争,是真实存在过的,”裴二瞥向晨左二,“还记得你读的华夏历史吗?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华夏和东瀛的摩擦并没有因为世界大战的结束而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在边境上,曾经有过一场虽,但却关乎两国胜负的战争,名为山战。”
晨左二一头雾水:“边境战争这么多,你怎么确定咱们这场战争是真实存在过的?而且除了山战外,还有很多型战争,比如铁头役、守龙王、罚山河,数量繁多,数不胜数。”皱着眉头,晨左二问,“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场山战,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自然有我确定的原因。守护山战的领导人,名为李云龙。当时你和时候看过的一部经典抗日剧男主角的名字一模一样,所以记得清楚,还记得吗?”裴二不急不缓,徐徐道。
“你是?”
“刚才我们的领队名字,就叫李云龙,”裴二补充了一句,“湖北黄安人士。”
望着还没走远的领导,晨左二咽了口口水,缓了几秒钟,才缓缓道:“我的妈,所以这场战争,就是山战?”
“我不知道柠高是怎么还原的战争细节,每个场景、每个人物都太逼真了,”裴二早就想过这个事情,现在想起来仍是冷汗不止,“这场不会是楚冬阳的今年第一次使用的,这场考试不简单。”
“你们在什么?”一旁的秋杀没有晨左二和裴二的默契,他仿佛在听一本无字书,摸不着头脑。
晨左二接着裴二的思考方向,顺口道:“秋杀,你还记得姚哥抽烟用什么点烟吗?”
“火柴?”秋杀顺嘴答道。
“昨晚军帐中照明用的是什么?”晨左二继续问道。
“煤油灯。”秋杀答,“你的意思是,这些老旧的事物,不可能出现在军事化发达的现代场景?”
“这场战争,是华夏和东瀛战争末赌几场决定胜负的战争之一,名为山战,”裴二解释道,“这场战争的结果,是华夏和东瀛两队皆灭,”似乎觉得这样略有歧义,她顿了顿补充,“全灭。”
“我们现在正在历经的这场战争,在五十年前已经发生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按照历史认真还原,”裴二深入解释,“这场战争的结果是,华夏的人死绝,东瀛也没人能活下来。”
深吸了两口大气,秋杀瞳孔收缩道:“真的?”
“真的,”出口后,裴二反倒轻松了许多,她胡乱擦了两把脸,望向晨左二,“这场比试的背景清楚了,咱们要胜利的条件也已经水落石出。”
“没错,”晨左二点头,“我们要让这场双方皆团灭的战争,变成华夏取得最终的胜利。”
“包括柳承组,我们柠高十人,就是这场战争的变量。不出意料的话,东瀛应该也有十人。当固定的历史事件,遇到五十年后的两国高中生时,到底会有怎样的变数,”晨左二,“是我们华夏胜,还是他们东瀛赢?我想,这就是柠高的考题了。”
“能设计这场考试的人,真不简单,”晨左二由衷道,“让最年轻的人,去打过最古老的仗。”
集队时间,营地空地。
柳承望着远处姗姗来迟的四人,表情玩味。
虽然这场比试的场景和事情走向还没有摸清楚,但是考试终归是考试,柠高的学生只能绑在一起。即便这一次没有和楚冬阳在同一个五人队里,此时的性质也是相同的。
今年遇到我,你又没机会了,更何况,我还有四个志同道合的成员一起干扰你?
所以,倒霉蛋楚冬阳,跟你那群东拼西凑的队友,做好心理准备,明年再来吧!
通过内部渠道,他知道许多新生不知道的秘密信息,比如此刻边境战场的底细,比如外界媒体正在直播他们的考试。
他也没有忘记给媒体递的一封楚冬阳去年故意让败的信。虽然是一封造谣信,但是即便媒体选择将信将疑,也会不自觉加重监视楚冬阳行为的目光。楚冬阳做多,便错多。即使是一个的无心之举,很可能会被媒体曲解成卖国求荣的大罪行为。
只要让这个看似什么事都云淡风轻的楚冬阳在这次考试中恼羞成怒,主动挑衅自己,触碰柠高考试时不能伤及队友的规则,更好些,让他彻底身败名裂,那么他和东瀛朋友们的约定自然水到渠成。
甚至不用自己动手。
当然,他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毕竟老师在考试前曾经做过告诫。
一切,只要潜移默化,悄悄进行即可。
想到这里,柳承的嘴角又翘起了几分。
“柳承,”远处的楚冬阳经过柳承身边,面无表情道,“你的军装帽子带歪了。”
柳承正正自己的帽子:“多谢提醒,”然后微笑回道,“帽子带歪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做饶心不能歪,你是吧,东瀛的好朋友,楚冬阳?”
楚冬阳皱着眉头回望柳承:“你什么?”
柳承哼哼一笑:“我没什么,实话而已。当着大伙儿集队的面,我倒是有好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昨晚东瀛为何会突然袭击我华夏营帐,还偏偏挑在李营长外出的时间?你楚冬阳昨晚又在何处,为何全身连处轻伤都没有?更可笑的是,昨晚我可是看到你在李营长的营帐里摆弄电报机,是在和谁发送信息呢?该不会是和场景外的妈妈发送平安邮件吧?”
“这些,你倒是跟我们解释解释?”柳承故意提高音量,将周围正装集队的军人们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随着他一声声看似义正言辞的质问和痛心疾首的反讽,集队的众人炸开了锅。
“什么,昨晚的突袭竟然是有人泄露了李营长不在军队的消息,这人还是我们队里的人?”
“这种狗叛徒,害得我那才刚成年的弟弟失了一条胳膊!”
“不可饶恕。要让他接受最严重的惩罚!”
群众声讨声起,所有人看向被晨左二、裴二、秋杀三人护起来的楚冬阳,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效果达到,柳承内心暗喜,表面冷哼一声:“昨晚没有马上揭发你,忌惮你从军之前是九段修行者,也是没想到你电报机一发,东瀛国竟然如此迅速就摸到了我方大本营突袭,现在我揭发你,是因为我身后有我华夏百位痛失袍泽的正直军人,你即便暴起伤人,我也一点不怕,尽管来便是!”
这一方慷慨陈词让柳承占据了正义光环,晨左二几人根本没想到柳承竟然卑鄙到这种程度,将自己做过的事分毫不差地栽赃给别人,还打着大义的名号反咬别人一口?
此时,和柳承配合默契的四个同队队友也纷纷心领神会,开始现场编撰楚冬阳昨晚发送电报的细节,如何绕过兵丁,如何取得军帐中队员的信任,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据等等,楚冬阳还没开口为自己辩解,他在众饶眼中已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杀了他,为死掉的兄弟们报仇!”群情激愤不多时,便有热血上涌的年轻人举起步枪大神吼道,一时间人声聒噪,军帐中更加混乱不堪。
就在晨左二四人百口莫辩,即将成为众矢之的之时,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
“砰!”
一声,了望台上,一个少年将视线从一把大狙的瞄准镜上挪开,伴着被风吹得袅袅飘散的硝烟,恶狠狠道:“谁敢动我队友试试?”
“邓烬!”晨左二抬头看去,邓烬正在调整的位置,向他们点头示意。
“哪儿来的毛头子,军帐中不可擅自用枪的规矩没听过吗!”听到枪声之后,适才带着裴二出勤的李营长骂骂咧咧地从一处营帐钻出,望向了望台,正想对了望台上的邓烬臭骂一顿,却突然发现将楚冬阳几人围住,举止怪异,不断声讨的人们。
“等会再收拾你。”向了望台上的邓烬指了指,李营长转身向人群走去,“你们这帮家伙,不好好集队,聚在一起干嘛,跳舞呢?”用手摸了摸枪把子,径直走向被人群围住的楚冬阳几人,遇到不肯让道的,便一把推开,嘴边嘟囔:“滚开滚开,兔崽子当我路了!”
不一会儿,他便看到了被围在最里,对峙的柳承和楚冬阳。
瞥了一眼楚冬阳,又瞥了一眼柳承,李营长骂道:“怎么回事儿,谁给老子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