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诩荣芷感受到了这个大家庭带来的亲情和善意,身在家族中同气连枝的感觉还真是前所未有,在宫里就她母妃和哥哥,说家亦不是家,今日到了河阳她才明白,何为世家,何为世家之人。
接下来大舅母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宴客厅,准备接风洗尘。宴客厅用一个紫檀木苏绣山水折叠屏风隔开了,屏风外侧的桌子由外祖父和大舅招待荣诩和礼部官员,里侧的桌子坐着荣芷和女眷们。菜式中有荣芷爱的香辣口味,也有本地的特色菜,很丰富,可见主家很用心,晚宴自然也是宾尽主欢。
大舅母何氏身为女主人,饭后亲自领着荣芷前往安置的院子。
出了宴会厅往后走,经过了佳木茏葱的长廊,再往南边行进数步,可见一个白墙青瓦的院子,隐约可见里面飞檐插空,院子正面朝南,红漆大门现在正大开着,门上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写着“南风轩”三个墨色大字,字迹浑圆秀美,荣芷马上认出了这是自己母妃的手笔,倍有亲切感。
门口灯火通明,穆姑姑和闻雁闻雪都在门口提着灯笼等候。跨过院门,进去后是个舒适平坦的院子,没有太多假山与楼廊,只在院子右侧有一个活水池子,池子周边几块石头搭配着几丛竹,竹下还有兰花,布局简单又清幽,很符合荣芷的心意。
舅母何氏这些天也是费了好些心力,打听了荣芷的喜好,从一套茶具到一道竹帘,无不用心布置。如今看到公主满意的样子,总算放下心来,特意对她解说:“这是德妃娘娘原来住的院子,自她进宫以后,父亲便没让人再住进来,时时打扫养护,这下把公主殿下盼来了,希望您这段时间小住住得舒心。”
荣芷眼睛四下打量,看着母妃住过的地方,保留了母亲一贯的风格又新添了不少物件,她答道:“谢谢舅母的安排。”语言虽短,态度还是客气的。
何氏又领着他们进入了屋子,介绍正屋,书房和卧室,里外都走了一圈。到底是自己母妃曾经住过的院子,这种亲切感是任何地方也给不了的,其中书房和卧房尤其让她满意。
书房和卧房纵向分布连通成一体。书房开窗向北,推窗出去可见到绿叶芭蕉,墙角还有几树梅花,听雨打芭蕉,读诗书百家。卧房朝南,再往前一侧伸出轩榭,正对下面的水塘,想想夏日在这个轩榭喝茶、下棋、弹琴,拥南风入怀是何等舒心,所以才叫“南风轩”。
何氏知道这宫里的人素来规矩大,自己也不便多插手,因此她又对穆姑姑说道:“穆姑姑,我也不知道公主喜欢什么,但凡公主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和我说。”穆姑姑点头称是后,何氏便带仆人告退了。
荣芷的起居自有两个大宫女带着数人安顿,随后穆姑姑也告退了。她这一路没有过多的搬规矩,只是比较安静地随行,荣芷最怕这种老资格的姑姑倚老卖老,如今识趣,她自然乐得清净。当然话说回来,她要是想端架子,荣芷可不会好脾气。
闻雁闻雪两个伺候荣芷沐浴更衣,荣芷这些天舟车劳顿,她也是有些疲倦了,安静的睡下了,并不认床。
夜半时分,突然打起了雷,下起了暴雨,春雷阵阵,声音一直不断,把荣芷吵醒了。她就着昏暗的角灯,看了一下周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闻雪今晚值夜,就睡在她的塌下,估计一天下来也累了,此刻睡的有些沉,荣芷没有叫醒她。
她起来坐了好一会,光脚走下了床。随手提了盏灯,往后方的书房走,想寻本书翻一下继续睡。才走到书房门口突然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她大喝一声:“是谁!快出来!”提高了灯火,往前凑过去看,并未看到人,她四下搜寻。
闻雪惊醒了,点燃灯,赶了过来:“公主,公主您没事吧!闻雁该死,不知道您醒了!”
“闻雪,快把所有灯点燃!有不速之客进来了!”
闻雪听到,赶紧点灯,不一会,闻雁带着好些人都赶了过来。
闻雁忙问闻雪发生什么了,闻雪说:“我刚刚睡的沉了些,公主醒了没注意到,公主好像看到了书房有人影。”
闻雁听完,挖了闻雪一眼,怪这个丫头没尽心。闻雪看到,更加自责了。
穆姑姑这时候也进来了,她说:“奴婢来迟了,公主没事吧。”闻雁过去把情况对她讲了一通。
荣芷没理会这些姑姑和宫女间的对话,她说道:“去把金吾卫沈将军请过来。”
沈宪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听命进到厅中:“见过二公主。”
“沈将军,刚刚我半夜惊醒,走到书房的时候,看到了一道人影,虽然他速度很快,但我确定那不是我身边之人。这人身型并不太高,体量不大,来去不过一瞬间,我也没得很清楚。”
如果是别的弱女子说这话,沈宪八成会觉得那是此人梦魇了。可说这话的是二公主,一个掷地有声之人,他对荣芷说话不怀疑。再说,荣芷把这人身型都描绘了,确实应该是亲身经历。
这沈宪也纳闷了,又来掳人!?为何偏偏就盯上了这二公主,如若是宫里相斗应该冲着三皇子啊,莫非不是为了皇储,那又是所为何物?
“公主看到了贼人,没有伤害你吗?”沈宪冷冷地问道。
闻雪差点就质问出声了,这沈将军问的叫什么话,难不成盼着公主被害。不过她不敢在自家公主面前放肆,这沈将军气势也骇人,她还是忍住为妙。
荣芷倒也没那么公主病,人家和你探讨,那就正经回答问题便是。她想了想回答说:“他好像在翻书,你看那边有几本书动过,今天我进来屋子的时候,东西都很整齐,晚上我也并未看书。是贼人动的。”
沈宪看了一圈书架,是有很多名家著作,但是不会有哪个贼人傻到来公主身边求财偷东西。也不像刺杀,如果是刺杀,应该去卧房。沈宪低头不语,书房遭贼?他倒是也“逛过”不少人的书房,通常是为了找东西,这二公主背后到底有何玄机,或者她是怀了什么宝贝?一路以来招这么多心怀叵测之人。
今天他在外围值班,没有人能进出,贼人必定还在院中。沈宪迅速派人里里外外搜查,院子里,房顶上,连水池都摸索了一圈,却是找不到贼人。他心中有一个推测,但是没有线索和证据,看样子那人暂时也不想害公主性命,他先观察着,时间久了总会露出马脚。
三皇子闻讯赶来了,公孙府的众人也听到风声也赶了过来。三皇子一进门忙检查荣芷上上下下,被他拉着一番打量,众人又都在场,荣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哥哥——”
荣诩“嗯”了一声,不管她愿不愿意,直到确保她身体无碍才总算撒开了手。
公主夜宿南风轩遭遇贼人,公孙府众人都觉得有些惶恐,公孙德和何氏要请罪,荣芷连忙扶起来:“舅舅、舅母不必介怀,是荣芷惊扰大家了,大家散去吧。切勿告知外祖父,以免他老人家挂怀。”
荣诩也觉得刚刚自己太过于紧张妹妹,唯恐舅舅舅母产生自责,他也跟着说:“舅舅、舅母早点回去休息吧,天黑下雨,小心路滑。”
众人依言退下了,荣诩当然不肯走,他担心妹妹,说是要留下来睡在书房。荣芷不觉好笑,他这个宠妹狂魔,真恨不得把自己放在手心里,揣在袖兜里。
荣芷无奈的劝他道:“哥哥,经此一事,侍卫们必定更惊觉,贼人打草惊蛇也不敢再来。”
荣诩到底还是从了他妹子,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他也清楚自己妹妹的性子,若是都不让步,今晚两人僵持住了,可都别想睡了。
沈宪最后离开,留下话来:“殿下,今晚我带人在外面巡夜,你安心休息吧!”
“辛苦了,你们都先下去吧。”今夜只是恍惚一瞥,又查验了一圈还是没结果,也只能如此了。
穆姑姑全程都安静的在一旁看着,众人都散了,她不声不响地也退下了。闻雁闻雪吓得再不敢睡实了,自此值夜都是安排两人,他们俩轮流带着一个小宫女一起照料。
夜色凝重,外面雨打着窗棂淅淅沥沥,丁香空结雨中愁,荣芷的心里也有着化不开的疑团。自己究竟是招了何人何事,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何缠绕着自己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