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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或许是几周,几个月,几年。

就在三天之前,最后和我一起进入实验室的孩子也已经死去了。

是三天?还是三个月?

我不想死。

仅剩最后的一点了,我用手触摸着泥壁,这道墙壁的后面,就是山洞的外面——即我所在的这个惨无人道的工厂又或是实验室的外面,光是想象着在外面来的海风,那渴望又不可求的自由气息,就足以让血液重新沸腾,温暖身体。我在山洞的最里面祈祷着,虔诚的祈祷,希望一切顺利。

(“墙上的裂缝?的确.....很脆弱,而且是稍微有一点薄的感觉。”)

我用手掌内侧轻扣,原来是人工修葺的石泥,让这个原本就只能允许一人通过的天然山洞更缩小了没有,只是由于常年海风的腐蚀,这层石泥部分有一点开裂,变得硬而容易碎裂。如果敲击,不刻意发出声音的话,还是可以掌控的,于是我拿起左手放在脚侧的锤子。

哐——

砸出了一个婴儿脑袋勉强通过的口子。

哐——

再稍微扩大。

我从山洞里爬出来,像是结痂的额头又裂开湿漉漉的血迹,我挣扎着站立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中难以辨清方向,接近十分钟,眼前都是失明一般的黑暗,上涌的血液又让我颓然坐下,抵抗着太阳穴突突。

不过,坐下来的确是比站着要不容易被巡逻的人员发现,我使劲摇晃着,并敲打脑袋,逼迫它确认一下我从未来到过的山洞外面。

(“即使一次也好,艾莉丝。该死,快点分析,记下所有可以逃生的可能路线。”)

我不停的跟自己说话,就好像在幻想与另一个人的谈话,那个人可以是没有生命景色和物体,可以是怪物,或者一朵不存在的花,反正远远比我自己、比我周围所感受到的一切要真实很多。

我擦干脸上的血迹,向远方望去,我得做到,做到,或许现在的我可能已经疯掉,但远比那些呆滞的、头脑变成牲畜一样的“伙伴”们好。

我想活下去。

两侧陡峭的山脊挤成夹缝,一望无际的海面仅由四道极高的铁栅栏将我和它隔开,夜色黝黑,但我能看到遥远海面上零星的灯火,我张开双臂,湿咸的海风立马扑向我脸上的伤口,紧紧的、剧痛的拥抱着我。

当然,还有尸臭。

注意到的时候,我开始呕吐,只是我的唾液干涸,胃里也没有任何东西。

四道铁栏杆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尸袋,由于地势倾斜,紧紧的依靠着栏杆堆叠起来,上面沾满被浪冲积的腐烂海草。

“伙伴”,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用同伴的口气来称呼,但应该是和我同一批一起来到这个山洞的,我们来自不同贫穷的家庭,搭上了同样的马车。这些袋子符合四到十岁的孩童身体构造,由粗麻制成,每过一周就会有几个被那些实验人员抛弃下来,经过两侧山脊相连接的顶部,最终滚落在这里,等待着每月一次的清扫,那时栏杆升起,这些袋子就像被倾倒的垃圾一般被海浪侵吞,滚落大海。

这些袋子也原本是我的葬身之所。

不甘心。

妈妈。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卖到这个地方?

你难道不知道么。

(“艾莉丝,你行的。艾莉丝,不要放弃。”)

我一边给自己打气,泪水和鼻涕一起模糊双眼,死去的孩子的尸体从麻袋的破裂处爆裂开来,我看见他们和我一样,在长期拘束衣的穿着下,瘦骨如柴,关节处却无比红肿。

(“抱歉了.....”)

我仔细挑选了一个还算完好的袋子,将尸体从裹尸袋中拖了出来,这是一个眼球都被烧坏的孩子,有两只被烧毁的辫子,尸体露出水面的一侧长满蛆虫。我将尸体翻到胸部,看到了靠近腰部193的烙印数字。

我摸了摸自己的腰部,008。

这个地方,我在这里待了有多久了呢。

由于过于痛苦,只有依稀的回忆。

一直待在那个很小,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里,即使弯起腰背,前胸和后背也会紧贴墙壁,我能听到上下左右孩子们贴面般的呼吸。我扭不动头,在我对面的孩子死掉之后,才能透过我们共享的一个裂缝,一只眼睛观察到外面的石阶走廊中咔哒咔哒地行走的橡胶鞋——是的,我们的房间就像个储存满东西的大坑,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这些人的脚底,每日每一个孩子都得倾听着被金属铁网包围起来的房间中传来尖细的叫喊声,以及电钻一样的机器的轰鸣。

脏辫子女孩的眼睛过于鼓突,我无法帮她合住眼睛。而且,还非常臭。

就像过于寒冷而陷入麻木一般,过去的回忆,就算还未逃离,而且不过才远离一晚,也如梦境。

所以,妈妈。为什么。

(“艾莉丝,坚持住。你远远比所有人都要顽强,他们奈何不了你。看啊,只有你才能活到现在。不是吗。”)

我大大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刀割般的海风撑满我瘦弱的肺。我把尸体拖到尽可能远的地方,然后借助波浪的冲击,将挑选好的尸袋冲洗干净。我躺进了尸袋里,用预备好的铁丝从内侧将我打开的裂口开始扎紧,我的视野变得越发狭小,最后用沾满水的稻草里三层外三层完全堵住了破洞。

在月底之前,每过一天就会有人在这里巡视一圈。而每月的清扫员将栏杆升起,两人一组的将尸袋抛进大海。

自由。

有靴子和脚步的声音。

“墙壁破了!”

糟糕。

“什么?有小孩越狱了吗。”

“怎么可能,那些骨瘦如柴的小杂种吗。今晚研究团队都吃的太饱。如果可以的话,来找一找也可以不是吧。”

“我们是最为严格的制造厂!”

“啊哈。我看见了什么。一个会发抖的袋子?”

那些人来了,他们踢我,将我从麻袋里里拽出,按住我的肩膀,针管注射在我的肩胛骨下面,我再次陷入那些栩栩如生的怪梦之中,那些梦抓住、并紧紧摇晃着我。

剧痛。

“你很聪明啊!”

“对啊,怎么出来的!!哪来的锤子。说!”

我弯曲着背部,嘴边留着口水,闭上了流血的眼睛,在这堆积如山的尸体胡乱的摆放在积满水的恶臭中,漆黑的温暖和宁静再次将我包裹。

哗哗——

于是,在发疼的眼睑之下,我感觉时间仿佛回溯到那一天,我看着母亲穿着褪色的围裙在发黑的木桌旁搅动着铁罐里的粥,热切的等候爸爸到来那样,

也期待着我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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