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警察倒下了。
艾莉丝瞪大眼睛,脸上是警察身上飞溅出来的鲜血。她看到一枚刀片从这个警察的背部穿透出来,扭转,然后抽离。这一切都像在播放慢镜头一样。
很小的,精装钢笔一般大小的带柄刀掉落在地上。刀柄是由真正的骨头磨的。
“我找了你很久。所以,能不能不要继续像这样浪费我的时间了?”
一个很高的修长青年站在警察后面,他有着柔软的,纯白的头发,比齐肩稍微短上一点,正好把整个头盖住,以那种纯白的张力占据整个头部。还有着竖立在头顶的一对...长长的耳朵,清秀的脸庞会让人想要辨认着其中的每一根线条。
青年厌恶的从倒下的身体边抽回脚,背对着街道。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冷淡又不动声色的对艾莉丝说道。他穿着红白格子的衬衫,一副圆形眼镜已高高立在鼻梁上,猩红的眼睛藏在眼镜的反射光影之后,就像一个输红了眼而又必须掩藏起来的赌徒。
当——
——夜晚国会会议厅的大笨钟终于敲响了。远远的钟声飘荡过来,穿过或是奢华、或是褴褛的大街小巷,这第一下的钟声很庄严地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领班?”
“我的天呐。发生什么了。领班!”
当——
“抓住那个小鬼!”
“叫医生来。搬运,搬运!”
(“快逃.....!”)
惯性的做出反应,艾莉丝推翻了一连排沿路摆放的垃圾桶,阻挡住从店铺里冲出来的警察。侧身贴着墙进小巷,从小巷的另一端出再来,正对着她的是整排的写字楼。
当——
当——。
(“怎么办....方向好像完全搞反了....”)
她绝望的左顾右盼,因为正好是是向着威斯敏斯特大厅的方向,再往前警卫会越来越多。
“我说,现在应该向相反的反方向跑过去吧。都怪你刚才有点挡路,现在我们根本不应该这么走。”
艾莉丝转身,对那个跟着她从小巷钻出来的青年说到,如果不是即将被一群人追着,她真的很想揪住这个罪魁祸首奇怪的长耳朵,冲着根部大吼。
“真恶心,小巷里全是细菌,为什么不让放垃圾的人直接去死呢。”
好看的青年用好听的声音说着不好听的话,扶着墙也挤了出来,他把弄脏的白手套脱下扔掉,又从侧衣兜变魔术似的取出新的一副戴上。
“其实最好的防护方法就是彻底远离感染源。放一把火,把这些烧得干干净净。”
“哈...?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唉。”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根本无关紧要。”
青年取出无边眼镜,身子往后靠着费力地戴上眼镜,不知道是撞击还是别的原因,一只镜片的边缘有一些破碎了。他皱着眉头,像是在用很长时间才聚焦,然后集中到某点。
“五十年的差距已经是我寻找的极限了...在这个时代挑选人还是蛮费事,总之还算合格了。现在我过来了,带你一起过去。”
“还能去哪里....我完全听不懂好吗。什么四十、五十年,你会说话吗。虽然你看起来一点不老,我也应该叫你很大的大哥哥了吧.....你这是在有在回答我的话么。喂喂喂!!!!”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前就走。
这番粗暴的举动让艾莉丝心情特别特别的差,艾莉丝试着挣脱了一下,但是他反倒把她拽起来,拖拉她更加快速地走着。
“好吧,你力气大你赢了。但是我们不能直直的走,那边是大笨钟,你想直接到那里然后被伦敦塔关一辈子吗?”
艾莉丝大声喊到,由于被抓的很紧,她只能小跑跟着。四周的景物后退的很快,注意力便只能集中到悬挂在他上衣下面的沉甸甸的摇的钢链条上。他挂在身上的怀表看大去过于实在过于巨大了,不怎么实用,他在走路的时候,就像在拖着一块被系住的扁形面包。
艾莉丝向后扭头,越过狭窄小巷的矩形开口,看到从他们逃离而来的案发现场的诡异一幕
——虽然伤口看上去不深,但那个警察仅仅是抽搐了许久,就不再动了,她看到一个抿着嘴巴的干巴巴的女性——颤抖着双手,呼救,晕厥。——人们对艾莉丝逃走的方向投来仇恨的目光,又纷纷议论,警察们肩膀连着肩膀,堵住上涌的好奇人群——她听得到一些大声诅咒的声音。
一个女孩孤零零的跑着,早在人群和刺耳的警戒哨声响起之前,就从尚未聚拢的人群前方弹射出去,子弹一样的越过铺着肮脏雪泥的地面,消失进其他的街头岔道口了。艾莉丝看着她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好容易才辨认出她就是一扇接着一扇的橱窗所反映的自己的倒影,然而青年拉着她远离了那些店铺,映像也慢慢的离开了艾莉丝,就像是从重合的一点开始,发出两条渐行渐远的线那样。
“你知道么...我其实经常起什一些幻觉,然后期间做一些很疯狂的事。如果你不想没有很麻烦到你的话,请还是把我放开比较好。”
艾莉丝微弱的嗫嚅着,只是希望他有一点其他的回应。但他丝毫没有回应,只是快速走着,一尘不染的黑皮鞋闪着雪白色的亮光。于是,艾莉丝也沉默了,就这么被拽着走着,当然她还可以做些别的什么,只是,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思考,也不想以后思考。他们路过一家糖果店,由于批量定制但无人售货的缘故,临近的街面上到处都堆满在了无人问津,而被来往的车轮碾碎埋在烟与粉尘之中的拐杖糖。
“那个,你的头发是白色的。你是从北方过来吗。”
艾莉丝没头没脑的问到,从他们面前闪过一辆马车,于是,她专心想象着那些被卷在车轮底下的人,最后几秒和之前的几秒都在做些什么。
青年没有说话。
他们穿过一个个由十字路口所连接的联排橱窗,他们的速度极其快。其他的人群和他们擦身而过,身形就像从纸中剪裁出来的一般,或者是晃动万花筒的鬼魅。人们不断地出现,变换着身份,不停地戴上新的面具,再像被橡皮那样头简单地擦去。
过于亮的街灯让他的后背好像罩上了一层白雪,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不远处传来警卫的叫喊。
“我们要被抓住了。”
艾莉丝轻声提醒道,扯动着青年单薄的上衣后角。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并不觉得紧张。
她喘着气,不再那么冷了,汗珠凝固在自己的脸上。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那种、被压抑了很久,一直一直的期待着发生什么,而它将会发生。就像开始脱轨的日常,只能加速行驶到更加离奇的地方。
“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
当——
当——。
当最后一声钟声响起,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整条街都仿佛同时奏响了这一刻的钟琴声,所有的建筑一坐一坐地亮堂起来,光从不同的方向汇聚而来,又散射而去,整个城市沐浴在一片灿烂收缩的蛛网。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青年拿起那块大大的、扁平的怀表,时针难以令人察觉的速度向四移动,而秒针则在不分前后的转圈。圆形眼镜闪烁着亮光。
“我说,现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