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的郁闷并不是因为他被贬,而是因为改革受挫,抵触的力量太强大。官位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就算想要个亲王当当也不是不可能,国公肯定是保底的。他想的只有改革,一条最艰险最崎岖的路。
有时朱恒在想是不是自己有自虐倾向,本可以靠着关系混吃等死,或是当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潇洒一回。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呢。
朱恒还是不为他的选择而后悔,既然重生在这个时代,有这个机缘,他感觉自己就背负了历史使命。
不是看不起少数民族,他一直认为前世的后一个朝代就不应该有。又或许是因为后一个朝代给中华民族带来了太多的屈辱的历史,他从心底不想让历史再朝那个方向发展。
宋明两朝的繁荣,科技的领先,经济的发达,军事的强盛都是同时期全地球其他地方不可企及的,为何会沦落到最后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地步呢?
朱恒在反思自己从科举至今的所做所为,认为自己太顺了,认为自己有了嘉靖这个靠山太飘了,小看了这个时代的贵族阶级。
现在朱恒才清醒地意识到,贵族特权利益阶级的实力在大明这个时代还是很强的,单单这个敌人已经使得自己受挫。还好自己并没有把改革的触角伸到军方,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强大的敌人。
朱恒反思自己的行事做法,才认识到今后自己做事应该更有策略,更心狠手辣,更好地利用自己手中的资源。
好在嘉靖没有变,还是支持自己的。绍兴的改革没有失败,至少目前如此。
现在朱恒考虑的是自己的离去之后,最重要的是保持住这一年来自己的改革成果。自己的离开可以,但是改革的措施不能变化。
朱恒先是交代了陆炳:“回去和大哥说,我离去不要紧,我也能体谅他,但是绍兴五年内不能有知府。甚至是何鳌最少五年内不能挪位置。”
陆炳收到朱恒的受益后欣然离去,越早离开越好,他怕二哥把气出在他头上。再怎么说自己明年就要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了,在人前脸面还是要有的。
朱恒并没有立即离职,在走之前他首先约谈的吕一鸣,朱恒叮嘱道:“我走之后绍兴的一切都不能变,包括解除海禁。要是出什么事,责任我自然会帮你承担。但是你要帮我把绍兴稳住,至少五年内不得更改。
遇到困难可以去找何鳌,他一定会帮你解决的。一定要顶住压力,维持绍兴的现状。五年内绍兴不会来新知府,在这里你就是老大,你说了算。”
交代好了吕一鸣,朱恒又与虞、孔、谢家会面。同样交代他们维持现状,把自己该做的做好,等待时机再做变化。
这三家都是在朝堂中有门路的,当然知道朱恒有背景。看到他被贬之后依然信心满满的样子,当然不会违背他的意愿。最差就当是一次政治投资罢了。
交代完所有事后,朱恒悄然启程。谁知道他的行程还是被和山阴、会稽的百姓所得知。当他离去时,就像在上海县一样,满街的百姓跪谢为他送行。
朱恒此时心满意足了,自己这一年多时间的心血还是得到了百姓的认可。自己也算是为绍兴的百姓做了点实事,他问心无愧了。
朱恒坦然地出发去往遂昌这个陌生的地界。
遂昌县隶属处州府,县境内六山三水一田。景色秀美,但是百姓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和绍兴府比起来,这里实在太穷了。
朱恒本来想风风光光地上任,谁知世态炎凉,县衙的人精知道他是贬官而来,对这位上司并不怎么恭敬。
倒是县尉曹德标,朱恒一上任就表示了投诚。朱恒通过他,了解到县里的情况。
县丞萧大庄在县里资历最老,大多县衙里的官吏都是他的人。又和镇守银矿的太监姜桂芳走得很近。前几任知县都因为与萧大庄矛盾重重,他依仗着姜公公的权势把他们统统赶走了。没有一个知县在县里的权利斗争中赢过他的。
遂昌县的百姓日子过得相当的拮据,田少税重,层层盘剥。再加上银矿的徭役,使得百姓苦不堪言。近几年,百姓多次反抗,引起骚乱,都被姜公公带着银矿护卫用暴力镇压了下去。
听了曹德标的叙述,朱恒眉头紧皱,这么小个县,情况如此复杂。看来想要打开局面不容易啊。
朱恒命衙役叫来萧大庄。萧大庄慢悠悠地来到二堂,没有半点恭敬地问:“大人刚上任,多歇歇,县里有我在,不用大人操劳。”
朱恒面带微笑地说:“本官劳碌命,停不得,一停下来就生病。既然上任了,熟悉熟悉县里情况好工作。”
萧大庄隐隐地提点道:“大人,遂昌虽小,水潭却深。望大人小心迈步,免得湿了鞋。”
朱恒望着他,深深感受说:“谢萧大人提醒,不过本官真不怕湿了鞋,还是喜欢在河边多走走。”
一时间房内剑拔弩张,两人对视。还是朱恒先开口说:“望萧大人今后能多配合,好让本官顺利地施政。本官会感念萧大人的。”
萧大庄也没说什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朱恒已经知道,他和萧大庄是不可能和谐相处的了。
正好近期姜桂芳在遂昌处理银矿扰乱,萧大庄直接到了他的府上求见。
萧大庄说:“下官看这新来的朱恒,也不是个安稳的人。公公不可大意。”
姜公公说:“只要他识相,咱家自不会对他怎么样。要是他不识相,咱家就让他和前几任一样混蛋。”
萧大庄又不安地说:“听说之前松江府和杭州镇守公公都被他弄下去了,公公您要小心啊。”
姜桂芳无所谓的道:“咱家可不像那两个没用的东西,宫里靠着咱家每年给他们多弄点银子,咱家还会怕了这个小小的知县?要是不识相,咱家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