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祸事儿了!”
官驿二楼,几乎所有的伤兵与活人都聚在这间大房子内。
一声惊呼传来,打破了这一静谧。众人皆是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之间门口扑进来一个凌波趟子手,惊慌的道:“余,余大哥回来了!”
众人皆是一震,心道主心骨回来了,也算缓和了一些。
却不料那人吞了吞唾沫又道:“快,快跟我去抬人!快!”
话刚说话,一道倩影早已冲出屋外。
“二小姐!”众人喊着追了出来。
李清影提着马面裙摆冲到楼下,只见到徐莫行无力的靠在破损的楼梯上耷拉着头,嘴角挂血地看着自己。
画面入眼,李清影脑海中炸了一下,发懵地冲到徐莫行面前,瞪着满含水雾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徐莫行。
“你哪里受伤了?哪里受伤了?”哽咽间慌忙地上下翻找着徐莫行的伤口。
“二,二小姐,我没事。”徐莫行强忍痛意咧了咧嘴。
“你放屁!我便让你带着我去,你就是执拗,这下好了吧!每次都不要命的拼,疼死你,疼死你!”胸中闷气说着说着,看着徐莫行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突然想到就算带上了自己也无济于事,不定还要分神来照顾自己。突然一种对自己的自责感顿生。
“呜呜.......是我太没用了,帮不了你的忙,呜....这次我就不该出来给你添乱。”李清影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突然扑在徐莫行腿上呜呜咽咽痛哭起来,“我好怕,余步行我真的好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别丢下我。”
徐莫行看着一脸无措的李清影,突然一阵无力感传来,“今日方知我是我。”,徐莫行感叹一句,牵动了伤口又忍不住咳出点淤血。
李清影呜咽间,后面的趟子手和官兵已经赶到。
众人一看徐莫行衣衫破损,满脸血迹,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皆是下来搀扶他。
“快,给陈总旗扶进去,他伤重。”徐莫行指着倒在一旁的陈放道。
众人便这般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扶进房内。
“余大哥,为什么你会伤成这般模样?其他..其他兄弟们呢?”其中一人问起,同时也问了大家想问而不敢问的话,大家生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消息。
李清影此时正在给徐莫行肩上倒着金疮药散,闻听此言也猛然想起,徐莫行带出去的三十多号人不见了踪影,不由得也紧张地看着他。
在李清影眼里,凌波的这些趟子手,每一个都是自己童年的玩伴,自己的出气筒,对他们感情绝非可有可无,方才自己惊慌徐莫行的伤势忘记了还有一群人没回来。
徐莫行大致对众人交代了前因后果以及后来自己为何受伤之事,不过却省略了张五儿这件事。
众人一听心惊暗道这济南城中的白莲教当真是卧虎藏龙,像余大哥这般身手矫健的人竟然都遭了暗算。
正当众人唏嘘徐莫行经历之时,李清影却道:“那银达子他们去守城,不会有闪失罢?”
徐莫行摇摇头,“乱兵内外夹攻城门,我让他们随官兵去了。”
李清影放下金疮药,心乱如麻,皱眉道:“你武功这般了得都遭了毒手,银达子他们只是趟子手罢了,岂不凶多吉少。”
徐莫行默然半晌,沙哑道:“二小姐是在怪在下带他们离开?”
李清影默然不语,只是兀自泛起泪花。
周围众人一听话锋不对便互相使了个眼色,默默退了出去。
“二小姐,多多体谅体谅余大哥,他也不容易。”领头一人低言一句便也退了出门。
此时屋内便只有二人,李清影背对着徐莫行悄然泪下。徐莫行看着桌上红烛默然不语。
好半晌,李清影才抹了抹眼泪道:“我只是不想凌波镖行的人有闪失,你行事每每便是这般。”
“哪般?”徐莫行漠然道。
李清影闻言豁然转身道:“每次便恃武功不弱,便独来独往,不管危险与否,总是孤身一人弄得遍体鳞伤方休!”
徐莫行抬眼看着李清影,之间李清影挂着泪痕继续道:“以前也就罢了,这次是悍匪造反,你竟然也这样不管不顾,你武功高是不错,可是他们呢?他们也是爷娘的儿子,孩子的爹爹,如有闪失,他们该如何是好?”
李清影说完这话,心里也是打鼓,一是她这是第一次责怪徐莫行。二则是她心里有鬼,很大部分是私心。
李清影自从前两日在山神庙之事后,就担心徐莫行会出事,会受伤。但是徐莫行每次都会铤而走险,身临险境。她担心徐莫行真有一天会马失前蹄,正巧今日徐莫行又负伤而归,惊的她又怕又忧,心中十分想关切徐莫行,处于女儿家羞涩,却又不敢直说。只好用大家的安危来抱怨徐莫行次次让自己担忧。
却不料此话一出徐莫行沉默良久,“二小姐认为,是余步行让局面变成这般模样的?”
“咳咳咳.....”,徐莫行又咳嗽几声,缓了缓气。
李清影听徐莫行咳嗽本想开口询问,却不料徐莫行率先出了声,“二小姐,余步行非官非兵,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今日这碌碌济南城,唯一能看懂局势的,唯有我余步行一人而已...咳咳...”
“尸位素餐,上行下效,乌烟瘴气!这济南城不说百个,如果有十个余步行此刻,那些贼人也不会将一窝蜂运出大明湖。”徐莫行昂声道,“余某这满身伤,倒是自己作孽了。拼的浑身受创到头来,还不是被人说是不管不顾。”
徐莫行本就心中淤堵,身上疼痛,心乱如麻,意兴阑珊。被李清影这端指责,头脑一热也没法去琢磨了,只道自己一心保护大家反而被责怪,更是胸中淤堵。外来的刀剑他徐莫行受的,可顶住的刀剑而背后的软肋却有人责怪他,他实在是气不知往哪里放。
“余步行,你!”李清影见他口不软更是生气。
“余某若是不管不顾,我行我素。余某是有错,余某错便错在不管不顾,瞒着行主带着二小姐离家出走。”
“咳咳咳..”
“我为何离家出走,你还不知吗!?为何还要说这些事来气我!”李清影说着说着又有泪花儿出来。
徐莫行起身摊开手道:“难道余某如今这模样,就受得二小姐得责怪了?咳咳..”说着说着一激动,竟然又吐了口淤血。
“你...你没事罢..”李清影见他说着说着竟然又呕了口血,心下也慌了。
李清影正要上前查看,却不料徐莫行兀自退后了两步,“一人不入庙,两人勿观井,三人不抱树,独坐莫凭栏......是余步行想多了,原来自始至终,只有我自己才懂我自己,到头来我也只有我自己。”
徐莫行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余步行乏了,二小姐请便。”说罢便闭上双眸。
李清影看着徐莫行这般冷漠的模样,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便转怒为泣。
徐莫行闭目不见,只听得李清影抽泣两声,说道:“余步行,你不识好人心!”说罢便掩面甩出几滴泪珠儿,摔门而去。
待得李清影走后,徐莫行才长叹一声,兀自瘫坐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