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徐莫行与同桌的银达子一阵交涉间,关注却一直在那几个人身上。
这几人对于他来说,格外的扯眼球。且不论是福是祸,还是先溜为妙。
当黄福成,钟财几人慢吞吞吃完后,徐莫行大手一挥,众人立刻起行。
几个熟练的趟子手三下五除二的便将货物捆绑好,拉至了官道上。
“这位镖爷,敢问您们可是去往开封的凌波镖行车马?”
正当徐莫行遣银达子前后检查一圈便欲吆喝出发时,从驿站棚内却走出一人出声问道。
徐莫行目光一紧,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自己和李清影谈论的那几个太监之一!徐莫行暗道不好,冤家路窄。
那人摆了下裳,背手兰花指一点道:“奥,是这样。我们几人自南方水路而来,换乘坐骑不便......”
徐莫行便懂了他的意思,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马队货物上插满的凌波纹镖旗,但凡是个正常人也能猜到这是去哪儿的车队。
那人见徐莫行略微皱眉,面露难色,恳求道:“镖爷莫要担心,我们几人都是本分人家。若是今日赶不过渡口,我们几人恐怕就要露宿这四面透风的驿馆了,同时天涯沦落人,还望镖爷高抬贵手。”,说罢行了一礼,极为客气。
那人年纪颇大,皮肤白净无须,两颊发福跟个活米勒似的慈祥模样,看的让人心里略感心安。
徐莫行本对他们没什么坏印象,只是介于东厂的缘故,可后来一问这个时候根本还没有东厂,看起来这些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威胁。
他不是个刻薄寡义的人,见对面如此恭敬,便点了点头,让银达子给了他们几匹马,那人连连感谢,叫上自己的人,对着徐莫行几人一阵抱谢之语。
趁那几人去挑马时,徐莫行将银达子知会来,嘱咐了几句,银达子便朝后一一传话了去。徐莫行做完这事儿后,心下方才稍安。
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倒是无伤大雅,车马一直朝着仪封县渡口而去。
李清影见有几个不相熟的陌生人加了进来,不由得将自己的马儿驭至徐莫行左侧,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这时徐莫行才仔细端详了几人面孔,皆是白白净净,肥瘦不一,不过除却刚才跟自己讲话的那个年龄颇大外,其余的看起来不过也就才十几二十,约莫和李清影一般年龄,倒是一老带六少。
说来也奇怪,起初行路时。几人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同行的凌波趟子手搭话,到了后来几人聊的熟络了,便一路话语不绝,这群人显得十分熟络,对于与人攀谈交际实在是精,几句话便打开的话匣子。
聊到此次行镖的曲折离奇的故事,当然也少不得济南城中自己的“神勇”。话聊投机了,话题自然便渐渐深入了。
那几个年轻的小太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起关于凌波镖行的事儿,这些趟子手自然是懂得规矩,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嘛,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会说。
对于凌波镖行这种走南闯北的镖队,他们自然是有很多故事,很多见闻。
当然,也会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徐莫行看到此,倒是心下怡然自得,自己方才早留了后手,招呼都让银达子落到实处了。打听的事嘛,自然是不可能有甚结果了。
“这位镖爷,看您这老练的行镖,能做到凌波镖行的领队,一看便是出镖不少了罢?”,那老太监笑呵呵道。
徐莫行回笑道:“不瞒您老说,那是自然的。”
那老太监又道:“您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恐怕也知道不少消息罢?”
徐莫行摇摇头道:“那也得看看是哪儿的消息,我常走山东的镖,对于山东还略知一二,若是别的地儿,那就恕无法相告了。”
那人又道:“镖爷这话便糊弄我了罢?走南闯北的镖头哪有只去一处的理儿?”
“我说,你这人怎的话这般多?大冷的天,说这般多话,也不怕风裹了肚,疼的慌?”,一旁的李清影倒是抢在徐莫行前面哼道。
“哎,你看我这人,就是好与人攀谈,年轻时候落下的毛病,这不知不觉间又犯病了,莫要计较,莫要计较,呵呵呵。”
那人一看李清影不耐烦,便识趣地化解了尴尬。
“您是打哪儿来?去开封有甚事?”,徐莫行倒也不再被动等问,反将他一军。
那老者一笑,眼睛眯了缝一般,笑呵呵地自我介绍着。
徐莫行才知道,原来这老太监姓王,自称是个南方的伶人。他自小便做了一辈子的伶人,后面几人都是他的小徒弟们,说起来这王老太监身世也是悲惨。
自小家贫,没法只能送去学手艺,哪知手艺学不好,只得自己切了自己想拼了命进宫,讨个活口。
哪知紫禁城岂是说进便能进的?这个失败且失意的人,走投无路只得去学作伶人。
何为伶人?
便是专职舞曲,歌曲的男艺。莫要看伶人听着文艺,但其实是个极具悲剧的职业。为了让他们不受男子成年变声之后的影响,为了让他们的歌喉细腻起来,这些伶人在年幼之时便接受了阉割。
“这群孩子,倒也是可怜。他们全力以赴,便也只求苟活于世上。”,说到此处,老太监不由得摸了一把眼泪,没了方才的笑容。
徐莫行听的无奈,心道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自己刚到大明时,还抱怨自己时运不济,跟他们一比,恐怕也不值一提了。至少,自己还是个健全的人。
而他们........
“哎”,轻叹一声,感叹天地不仁。此间倒对这几个伶人生起了些许同情之心,放松些方才的警惕。
这王太....恐怕也不能再叫他太监了,兴许是误会了,看来自己还是神经过敏了,遇到几个伶人,便牵扯到还没成立的东厂上去了。
一旁的李清影听着倒也不好意思起来,听着这王伶人的遭遇,反倒觉得自己方才说话有些不客气了些。
待那王伶人说完,徐莫行宽慰几句,几人倒也沉默下来。
鹅毛般的大雪不知不觉间又刮了起来,此时早已过了申时,在夕阳将落未落,天地间还有一丝余晖时,众人终于感受到从前方吹来的一阵狂啸的寒风,那是寒风掠过湖面的冰凉。
前方光影变幻间,似乎已经能隐约看到宽阔的河面了。
黄河渡口,到了!
“余大哥!余大哥!”
正当徐莫行心下稍安,准备挥手让手下准备渡河事宜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声。
那是徐莫行提前派去打点渡口事宜的趟子手。
“吁!余大哥,恐怕今日渡不了河了!”
“什么!?”
“河....河水结了一层冰!不可行船亦不可过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