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城百姓的瞩目下,苏瑾瑾是哭着下马车的,她真的强颜欢笑不出来。
她瞎了,瞎了
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唯独站得远些的东西能看清几分外,现在四周的人都是一片黏糊糊的马赛克。
苏瑾瑾哭得不成样子,茯苓和茯浅扶着她,手足无措。
高长兴眯着眼,看着这个随着白宁之一同前来的娇气姑娘,目光又稍偏半寸,错落在一身白袍的男子微微拢眉的面容上。
高长兴摸不着白宁之的意思,究竟是厌烦嫌弃?或是心疼不敢表露?要知道国师大人身侧从来没待过什么女子啊
几瞬间,他的思绪却已百转千回,片刻高长兴便下了决断,他上前半步,恭敬地垂头拱手,对着白宁之道:“大人,想来是路途跋涉,不妨让这位姑娘进卑下府邸,歇歇脚程。”
只要国师入了他的城主府,便是给了他至高无上的荣耀,即便他意会错了,也算是争取过了不是?
片刻的等待顿时漫长了许多,随着高长兴前来的百姓们已经起了身,即使没有侍卫的围拦,他们也不敢在国师面前莽撞,都安安静静地踮起脚尖,想要再看看国师大人的圣颜。
这边苏瑾瑾已经在茯苓的温声安抚下,已经由嚎啕哭泣转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白宁之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时落下一句话。
正有些惴惴不安、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说错话的高长兴,忍不住地抬了下袖子擦擦额边,掩饰自己的不安神色时,就听及耳边传来清冷的嗓音。
“劳驾城主。”
听了这话,高长兴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欣喜若狂!他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连连挥手让下人来送苏瑾瑾进府。
稀里糊涂的苏瑾瑾被安置在了一间豪华上房,婢女们进进出出,忙碌极了,又是拿冰来给她敷眼睛,又是端茶倒水、为她轻打扇子的,直把茯苓茯浅两人挤到一边去了。
忙得如火如荼的屋子里,婢子们不知道的是,坐在软榻上抽抽鼻子又娇又软的苏姑娘,正在心里破口大骂。
“主子,茯苓来禀,说是苏姑娘是突然间不能视物了。”初九说完这话时,他突然恍然大悟,“先前属下让苏姑娘放下车帘子的时候,她便有些不大对劲”
初九的话没说完,无意间一偏头,就见他家主子抬起的眸光,如同一柄锋利的剑刃,直直朝他戳来。
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再细看过去时,主子的面容依旧是不变的清冷,初九晃晃脑袋,肯定是方才自己看错了
“要请大夫来看吗”初九又问。
白宁之眸光不起波澜,他看了初九一眼,“圣手已在路上,让初十去迎。”
“圣手?”初九目瞪口呆,“可是青衣圣手?”
白宁之不再看他,径直起身。
回过神来的初九连忙追上前去,犹豫地道:“主子,何须让青衣圣手出马,苏姑娘的眼睛看似并无太大的问题”
要知道这灵圣国的青衣圣手,在江湖上,可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存在啊,要不是这圣手欠了主子人情,她这回定是不会来的。
可、可
重要的是,青衣圣手自隐居后,便不问世事,只医有缘之人,是有些人万金也求不来的活神仙,用了这次人情,万一主子日后用得着她,她不肯替主子医治了可怎么好?
初九忧心不已,果然,情字不仅伤人还有损心智,就连主子也不可避免。
想明白了后,初九的目光含着同情,不再纠结青衣圣手来给苏瑾瑾看眼睛,是否小材大用的事了,他应和着方才白宁之说的话,退了下去。
初九走后不久,白宁之静静驻足了片刻,眉眼沉寂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人耐不住地迈步,从一树梨花后面出来,他满眼又气又好笑。
“你这个性子”
哗啦一声,折扇滑开,上面绘着的山水栩栩如生,没等白宁之说些什么,戚崇又叹气道:“你说你,来便来了,作何带个累赘,你便是不把那姑娘带在身侧,秦珣那小子也是不敢对你如何的。”
那姑娘说的是苏瑾瑾。
听了他这话,白宁之皱皱眉,“她并非王上派来的。”
人是他要求秦珣给的,自然不能冤枉苏瑾瑾。
戚崇陡然瞪大了眼,他扇子都不摇了,发出的声音饱含惊悚,“你、你说什么?”
他没听错罢?向来清心寡欲的国师大人,居然能为了区区一介女子第一次同他辩驳?
戚崇有些不敢相信,他抬起手就要往白宁之额上探去,嘴里喃喃着:“国师大人,你怕不是头脑不大清醒罢?”
话落间,他的手也落了空,只见面前的人眉间添了些不耐,清琉的眼眸中泛起极淡的嫌弃。
“你呀”戚崇笑了出来,白牙晃晃,两人迈着步子,戚崇习惯了好友不爱说话的性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话。
“这城主府虽大,却也不见得有多好,为何不去庭兰?”
他可记得两年前,白宁之在安城置办了处宅院,里头虽不常住人,安置的物件可不比国师府差,更何况还有下人按时洒扫,便是匆忙住进去也没什么大问题。
白宁之默了下,答:“时间紧迫。”
“紧迫?”戚崇闻言,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他是在南城待得无聊了,才追着好友的行程过来的。
所以,他自然听说了白宁之是因着什么事来的安城下元节的百祭大典取消,国师预料到安城大劫,特向王上请令北下。
相知十多年,戚崇不敢小觑他的预知能力,现下见到了白宁之都要皱眉的事儿,想来此次安城的劫难怕是不大容易了。
否则,依着秦珣那小子怎么能轻易放过白宁之,允许他不办大典
戚崇落在好友身上的目光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丝叹息,又郑重地道了一句:“之之你真是辛苦了,若能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