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一年前来了一算命先生？”

梦灵看向面前的陈姓老者，问道。

“小姐说的是？”

陈掌柜有几分紧张。这南唐都城每年皆有不少算命先生来此，且他身为溢香楼掌柜，平日太多地方需要他打理。他怎可能花时间与精力去注意这些江湖术士？更何况还是一年前之事。

现在被梦灵问起，他实在不知她所说是何人，这是否是他的失职？这溢香楼能人众多，他用了将近二十年才得到“掌柜”之位，这才没多久便要丢了？倒也并非他不舍，只是如此一来，便是枉顾小姐的看中，愧对小姐的赏识之恩。

“陈掌柜莫要紧张，这人曾为‘苇绡’沐瑶算过一卦，说是李景将是南唐皇储。天下有此见识者，应没有几位吧？掌柜的可以去查查看。”

听闻梦灵此话，陈掌柜终于清楚她所说是谁，急忙道：

“小姐，我知道了，不必查。”

他道：“这人自称‘无知先生’，却号称无所不知。说是算命的，却仅有一个招子，并无其他占卜器具，且其摊上一直摆着几部儒学经典。民众自是无法相信他，不过倒也有人实在好奇，便去找他算上一卦。”

“可这人竟将上门生意给拒了，众人便猜测他是因着实无能力，不敢接生意。但后来他却主动去寻人算卦，所找之人皆是非富即贵。民众嗤笑，但也有实在被其缠得不耐之人，答应让其算一卦。”

“可这人不问人家想算何事，只顾自己要算何事，其所算之事皆是匪夷所思，有涉及王位更迭的，有事关家族兴衰的，甚至有劝人兴兵作乱的。总之，其所言着实荒唐至极。后来便无人再愿意让其算卦。”

“不过这人也曾为李景殿下算过，当时李景殿下于国中并无过多威望，民众所期皆是三皇子瑾瑜殿下。可这人竟当众直言，李景殿下将是南唐皇储。李景殿下当时虽有不悦，却也未与之见识。不过，据情报探知，一月后李景殿下竟命人给其送了一笔丰厚酬金，想必是得知了皇帝果真要册其为太子的消息。而也在此后半月不到，皇上便为李景殿下举行了立储大典。”

“自此开始，那些曾被那‘无知先生’算过命者，所算之事尽皆应验。此事传开，民众逐渐相信那算命先生确有通天之能，纷纷寻其算卦，甚至愿付重金。可那算命先生却不见了踪影。”

“溢香楼也无法寻到。我们最后得知的情报，是其似乎因妄议国事，触怒皇帝，被皇帝诛杀了。当然，并不能确定此事真假。”

陈掌柜将自己所得消息全部道出，梦灵却许久不再答话。陈掌柜颇为紧张，但也不敢再出声，只好小心等待着。

“好，我知晓了。”梦灵终于开口，“你辛苦了，先去忙吧！”

“是。”陈掌柜松口气，小心退了出去。

一旁的秋水问：“线索又断了？那接下来我们如何应对？”

梦灵沉思片刻：“先问问李景吧！一来他是此事关键人物，二来他身为皇储，应当知晓这人是否真被皇帝所杀。”

“可这李景……以我们身份应当不好见吧？”秋水犹豫道。

梦灵却是一笑：“李景不好见，沐瑶好见。”

李景听护卫禀报，说是沐瑶来探望他，急忙让人请她进来。

沐瑶带着梦灵与秋水进来，李景虽有诧异，目光却只在沐瑶身上。

“沐瑶……”他欣喜开口：“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沐瑶小嘴一撇，冷哼道：“是两位姐姐有事找你，不然我怎可能来？”

李景无可奈何，到并不恼，反而冲梦灵二人善意一笑。想必于他而言，梦灵二人此时寻他帮忙，倒也是帮了他一忙。

“不知二位姑娘有何事需要在下帮助？”李景谦和道：“若是在下能力之中，定然尽力相帮。”

秋水施了一礼，柔声道：“倒也并无其他，只是想向殿下打听一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何人？”他问。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一年前有一算命先生为殿下算过一卦？”

“算命先生？”李景思虑片刻，才道：“可是那位‘无知先生’？”

“是。”秋水点头。

“其实不瞒两位姑娘，在下也一直在寻此人。”

李景直言相告。秋水与梦灵二人相视一眼，听闻此话，二人倒是心安不少，既然李景也在寻，那便是此人还活着。

“当初我也一直以为太子会是皇兄。”李景偷偷瞟了沐瑶一眼，沐瑶却又是一声冷哼。他只好继而道：“那日我本是前去赴一诗会之约，但行及半路，先生却将我的车驾给拦下，硬是要给我算上一卦。”

“我只好答应下来，谁知先生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直言我将为皇储。我当时自是不敢相信，又恐其是敌国所派离间我们兄弟之人，便未再理会。可后来一月不到，我便得旨进宫，父皇竟果真要立我为太子！”

“大典定于半月后。我顿时明悟先生是有大智之人，便命人备上财帛前去感激先生，也有招揽先生之意。不过先生并未答应。我便决定待庆典后，亲自上门礼聘先生。可谁知，此后便再也寻他不到。现在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李景叹道。

秋水柳眉微蹙，问道：“可我听闻这人是因触犯南唐律法，被就地正法了？”

李景神色凝重，摇头道：“绝无此事，别说是我，便是父皇，也想请先生担任‘三公’之位，说不得下一任司徒都可以给他。又怎可能弃此等能人于不顾，甚至还要取其性命？”

“那殿下搜寻至今，可有何线索？”秋水又问。

“并无，一点蛛丝马迹也无法查到。”李景皱起眉，随后又看向秋水二人，问道：

“二位姑娘为何也在寻此人？不知二位姑娘可有何消息？”

秋水释然一笑：“殿下可还记得沐瑶此前唱过一段小曲？”

李景犹疑道：“可是洗乐亭那次？”

“嗯。”

“此曲？有何不妥？”他看向一侧的沐瑶，道：“我当日可是听得痴了……”

沐瑶小脸通红，狠狠瞪了其一眼。秋水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殿下也是风流之人。”

李景微微一笑，倒也未细究，继续问道：“那姑娘是为此曲而来？”

秋水点头：“这词是一故人所作，多年未见，想来问问这算命先生这词从何得来。但如今才得知这算命先生也不知踪迹，这才求到殿下这里。如今既已无此人消息，我二人便也不再追寻，已打算回去。”

李景只好再叹口气。

……

离开江宁之时，沐瑶前来送别。满是不舍：

“不能再留几日？”

“再留，也有别时。”秋水一笑，“无妨，来日定有再见之时。”

“嗯嗯。”沐瑶已是低声啜泣起来。

秋水不免心疼，柔声安慰着。最后又忍不住劝诫：

“你与李瑾瑜关系亲近，姐姐也不便说其不是，但你要切记：无论如何，不能被人利用。”

沐瑶眼眶通红，使劲点了点头。梦灵轻轻为其别上一支嵌有梦灵花花纹的发钗，摘下面纱朝其一笑，便转身先上了车。

秋水最后叮嘱了句：“务必随身带着此钗，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