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想到,这两人互相爱慕那么多年,却谁都未表露心意。还差点错过,真是罕见……”
沁妃柳青彤撇撇嘴。
怀王妃韩芸叹息一声:“娘娘有所不知,玥儿自幼饱受苦难,寻回她后,我又未顾及过她感受,只是想着给她更多教导。毕竟流落乞儿堆中那般久,若是就此……”
她又叹了口气:“终是不想她被那些显贵子弟瞧不起……”
“你又来了……”柳青彤无奈道:“姬广早些年为国征战,是有亏欠与你,让你受了许多欺负。但如今来看,姬广对你可是宠爱至极……”
“还有……”她又娇嗔道:“说过许多次了,不要唤‘娘娘’,喊声‘妹妹’有何不可?”
韩芸轻柔一笑。
梦灵及时凑上前,唤了声:“妹妹。”
柳青彤佯怒道:“好你个小灵儿,趁机占姐姐便宜!”
梦灵笑靥如花,却忽而叹道:“一晃过去二十年,才再听到这名字……”
柳青彤一愣,韩芸柔声问道:“你还在寻他?”
梦灵微微点头,又轻轻摆头:“已不准备寻了。”
“早该不寻。”柳青彤为之不平:“要不就死了,要不就当他死了。空等这么多年……”
“娘娘……”韩芸无可奈何。
“都说了叫妹妹。”
韩芸并不理会,叹口气道:“他想必是有难处,毕竟当初……”
“姐姐……”梦灵摇头道:“不必劝慰,青彤说的有道理,这么久寻不到,再寻又能如何?”
韩芸欲言又止,柳青彤却是开口道:“烦心事就别多提了,说回那几个小辈,那何成可是你给了希望吧,你就不怕他有怨言?”
“何成向来沉稳,心性方面我一直很放心,否则也不会松口。若不是灵儿来找我,这几日都该议亲了。”
说到这,韩芸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其实我更愿玥儿嫁与何成,奈何她心系殿下……”
梦灵禁不住一笑,柳青彤气恼道:“你怎么这般固执?裕兴哪里比不得何成?”
韩芸无奈一笑:“何成自然不及殿下,只是殿下日后……难免有冷落玥儿之时……”
柳青彤还欲反驳,梦灵及时打断道:“何成确是痴情人,但毕竟玥儿与姬裕兴两情相悦,更何况怀王府与皇宫联系更密切一些于双方而言皆是好事。而姬裕兴又对怀王敬畏有加,自然不会亏待玥儿。怀王府日后亦会尽心辅佐皇室。”
两人细细思量,这才齐齐一笑。
柳青彤不再纠结此事,又转而道:“那时叫你俩跟我来卫国,都不听,现在怎么样,还不是都在此地?”
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得意。
“妹妹……”韩芸颇为幽怨,这次倒是唤了声“妹妹”,却是叹了口气,未再开口。
梦灵一笑,有几分失神。
……
后周历庆元二年,九月,陈国姑苏。
一俊逸儒生在一酒楼前停下脚步。身后的少女戴着帷帽,微微抬头,似是在打量这酒楼。
“还在生气?”儒生弯下腰,眉眼含笑凑近少女,以期透过帷帽垂纱看清她的神情。
少女偏过头,不言不语。
儒生笑弯了眼,温声唤道:“小灵儿……”
“哼!”少女并不理会。
他移开身,指了指身后的酒楼:“这可是新开的‘溢香楼’,溢香楼两年前才出现,如今便已是闻名各国,王公贵族皆为其美食而来。不想尝尝?”
少女犹豫了片刻,才有些气恼道:
“此前芙蓉居你也这般说,说的那般诱人,结果呢,却是普通的龙须酥,还不如玉桂斋的好……”
“那算了,不去了……”儒生叹口气,颇为惋惜。
“韩云生!”少女掀起垂纱,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但此时俏脸上满是恼怒。
韩云生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又赶忙将垂纱给她拂下来。
“走吧,去瞧瞧。”
他领着她,越过来往人群,往溢香楼而去。
姑苏溢香楼虽近几日方才建成迎客,却已是座无虚席。除却韩云生二人,来者无一不是勋贵。
酒楼傍水而建,后院乃一占地十几亩的园子,假山矗立,怪石嶙峋,妙趣横生。有不少依附于酒楼的士子于此赋诗作画,往往一场欢宴过后,不少余兴之作现世,贵家公子哥、小姐们无不称绝。
酒楼中央有一露台,常为歌舞雅乐奏演之地,亦作棋坛大家名门手谈博弈之处。回廊所挂画作书法大师之笔虽少,却皆是有其独到之处,且每月酒楼皆会替换。
等待席位之时,韩云生便带着纪灵观赏这些。
纪灵自记事起便随母亲东躲西藏,后来更是独自一人苟存于世。字都不识几个,如何能看得懂?但一来韩云生教了她一路,她也非愚笨之人。二来她亦是图个新鲜,初次见闻,倒也觉十分有趣。
足足一个时辰,他们才得以落座。好在中途韩云生不知从哪寻来些糕点,竟比她心心念念的玉桂斋还要好得多,她吃了不少,垫了垫肚子。
溢香楼内席位皆是一个个隔间,由此便有不少寻求“拼桌”之人。他们两人自然免不了,不过韩云生都给拒了。
但没多久小二又来问了一次,道是:有贵客愿花重金。
韩云生依旧拒绝,却没想到,几名相求之人竟亲自来此。
为首三人满身贵气,其中两人面貌颇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沉稳温和,着杏色长袍,一个自信英武,搭青色短褂。剩下那名白色锦袍青年上前来,微微拱手,笑道:
“在下愿出重金购此席位,不知二位能否相让?”
韩云生摇摇头:“相让不可能,不过可以与诸位同席。”
那青年有几分迟疑,转头看向身侧两人,杏袍青年缓缓点头,另一人却是看向身后一女子,随后答了句:
“兄长决定即可。”
杏袍青年谦然一笑,白衣青年并未在意,同韩云生再拱了拱手:
“多谢兄台。”
随后示意几人入座。
待三人坐定,其后三人方才入座。一男两女,男子风度翩翩,气质出众,腰佩青玉,手持折扇。
两名女子竟皆是不世出的绝色。
一位目含秋水,眉弯柳叶,结垂鬟分肖髻,琼鼻挺立,樱唇娇俏,身穿白纱月华裙。于白衣贵公子身侧落座。
另一位杏目清澈,眉上新月,绾飞仙髻,俏鼻灵秀,一点朱唇嫩,身着粉底花间裙。端坐于杏袍青年左侧,青年右侧便是那短褂男子。
至于那位持折扇之人,最后才于粉裙女子左侧入座。
几人同时打量几眼另一桌韩云生两人,韩云生正悉心擦着纪灵衣裙上新沾的灰尘,似是对几位“拼桌”之人全无兴趣。
纪灵倒是透过垂纱仔细瞧了那两名女子几眼,随后目光又快速瞥了眼身侧之人。
那边几人似是对韩云生有几分意外,但也未再过多关注,轻声聊起一路见闻。
韩云生给纪灵面前茶杯再续上茶水,才低声道:
“白衣的是陈国太子姬景瑞,风流,无过人之处;身侧之人
乃陈国韩司空之女韩芸,其母为上代十绝中的‘朝华’,清雅,暂列十绝。杏袍的是卫国太子姬文和,沉稳,能力出众;其右侧乃其胞弟姬广,果敢,日后应是国之砥柱;左侧为卫国柳司空爱女柳青彤,灵秀,暂时名列十绝。最后一位是柳青彤兄长柳青云,聪颖……”
说到此处,他忽而一笑:“陈国韩氏一门双十绝,卫国柳氏一门双司空,倒是难得……”
纪灵微愣,随后小声问道:
“那咱们去卫国?”
“不去。”
韩云生轻轻摇头,自信笑道:“咱们要去的地方,将决定这天下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