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贵妃?”
“是啊,连你都知道,可皇上却不管。我生产之时难产是容贵妃做了手脚,可皇上偏不肯认,就是不惩处她。他废后立我,这些在我看来他都是做给旁人看的,他啊就是想要旁人觉得他盛宠于我,就没人管容贵妃了。可其实……我有的容贵妃全都有,我没有的她也有,就算皇上宿在我宫里,后半夜也会悄悄溜去她那里,我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他就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她晕乎乎的,话语间有些哽咽,她从来没说过这些,可这些却一直压在心里。
“他们都说我妖媚祸国,可我却什么也没做过,他不喜欢我,利用我,而我也不喜欢他,那时我才明白阿娘和阿爹为何要抱着我哭,宫门深似海……竟是这个道理。”
“是他对不住你。”
“后来叶家没了,我坐在那个皇后的位置上,我寝食难安,我每日都想着我何时会死去,会不会突然被毒死?或者被刺杀?还是他亲手来了结我?宫墙太冷了,我一个人缩在墙角,我想阿娘,我一个人在深宫里,太冷了……”
她突然抬头,满脸是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上,有些温热,却是说不尽的苦涩。
“阿娘…阿芙真的好想你啊……”说着她倒进秦昭誉怀里,先是隐隐的哭着,随着秦昭誉轻轻拍她后背的动作,她哭得越发放肆,秦昭誉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哄她。
“哭出来,把你想说的都说与我听,他已经不在了,别怕,往后有我护着你。”
不知哭了多久,叶清涵哭累了睡了过去,秦昭誉抱着她离开阮云楼坐上马车回王府。
马车颠簸,车上叶清涵枕着秦昭誉的腿睡得香甜。
云胡在一边却是一头雾水,“师叔,她方才喝了酒那说了一大堆什么东西?什么皇上皇后的……”
“你还小,不必知道,等她醒来若不记得,你也不要提起。”
“哦……不过师叔啊,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你说论样貌比她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我师兄说男子都喜欢如花似玉的姑娘,那你是怎么就偏偏喜欢上她了?”
“等回到幻云宗,我定让你师兄去后山面壁。”
“啊?不要吧师叔,我错了啊……”
要说起他怎么就看上叶清涵,还要从叶芙蕖说起。
叶芙蕖早年同他一起师从幻云宗,幻云宗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名门宗派,分两个派系,一个一心修炼向往成仙称为灵宗,另一个一心钻研武术称为云宗,向往武力在大陆上登峰造极。
幻云宗在选弟子时通常会考验资质,根据资质和意向安排进入哪个系派,他和叶芙蕖都是身份显赫之人,自是不能去修仙的,是以他们被收在幻云宗掌门门下做了关门弟子,介于叶芙蕖是名门贵女,她师承幻云宗的事情未曾宣扬出来。
那时的叶芙蕖也不过十来岁,是个翻墙上树的好手,掏鸟蛋抓蛇下河摸鱼,这些出格的事情样样都有她的份。而秦昭誉那时候不过四五岁,还是个什么都不大懂的娃娃。
叶芙蕖比他早去几年,突然多了个小师弟她也很是开心,时常抱着他到处溜达,不过也时常坑他。
她说秦昭誉这个名字太刻板,于是给他取了个顺口的名字。
小誉誉。
他自然是非常抗拒的,这个名字也太羞耻了些,他可是个堂堂男儿。可叶芙蕖才不管那么多,她喜欢什么他就得听着,谁让她总拿拳头说事儿。
她还总是捏着他的脸逗他,“小誉誉你这么可爱,以后我娶你当媳妇好不好?”
“我是男孩子,男孩子也可以嫁人吗?”
“那当然!嫁给别人恐怕不行,嫁给我不就好啦!哈哈哈哈……”
他们相处的日子非常愉快,虽然她时常欺负他,但这并不影响他喜欢她,也记得她说她要娶他。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
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了。师父说她被血蟾宫宫主掳去了,还给她下了毒,一旦发作她将心绞而亡,这个毒很难解,他只能去找灵宗的长老为她压制毒性。
长老们关在房里三天三夜才出来,她的毒被压制了,可她的记忆也因为毒性被吞噬了,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包括他。
叶家在她十二岁时将她接回去教养,十三岁时进宫教养,待到十五岁嫁给了皇帝。
他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她时,她正在池塘边赏花,华丽的宫装,精致的妆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她的性子安静了许多,再也不会爬树翻墙,她的日常变成了弹琴赏花看书这等风雅之事。
那个说要来娶他的人,却成了他皇兄的女人。
国师说,他们命中是有缘无分。
看到皇兄那般宠幸于她,他也很是放心。于是他成了闲散王爷,不爱上朝,不爱政事,也不常进宫,却时常派人打探她的消息。对旁人很是冷淡,但每每见到她,总是抱以温柔的笑意。
她曾说过,她最讨厌旁人对她冷冰冰的。
她成了皇后,生下了儿女,一时皇恩浩荡,荣宠至极。
她是天下人羡慕的女人,皇上荣宠,儿女双全,又有姣好的容貌,也成了宫里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她的身子却渐渐支撑不住,他猜想许是压制的毒性有些发作了,便急急前去苦寒之地寻来霁草,那个地方如同地狱,如今想来也觉得寒骨噬髓。
他也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是脑海中便想着一定要回去,她还在等他。
幸好他回来了,也幸好她等到了。
后来皇上驾崩,群臣威逼,她自刎于堂前,叶芙蕖的一生便这样结束了。
……
睡梦中的叶清涵睡的很是不安稳,她梦到了许多曾经的事情,比如容贵妃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比如先皇抱着她跟她说山盟海誓,还有阿爹阿娘哭着说对不住她,还有一个人……一身血衣趴在马背上,手还死死护着怀里的霁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