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真正让我们感到胆怯的,是藏在胆怯背后那个不愿面对的自我。
——杨可宜
“就上次,我莫名其妙在你家睡了一晚……”曹向阳的语气慢慢悠悠,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打住!”杨可宜出声制止,“上回你喝多了,我找半天也没找到你自己家的钥匙,无奈之下把你给带回家,我发誓,我最多只给你腾了一块沙发上的位置,然后盖上被子,别的,真的什么都没做!”
“嗐,你急什么呀!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曹向阳似笑非笑,似乎乐见杨可宜着急出糗一般,“我是想问,后来你妈不是来了吗?你妈有没有问你什么问题,你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杨可宜恍然大悟,倏地想起那日妈妈讲的最后一句话,但她又怎么会那样直接了当地将妈妈的话告诉给曹向阳呢?于是她扯了扯嘴角,笑意狡黠,说道:“我妈什么都没说。”
这一回,换做曹向阳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阿姨什么都没说?”
“是呀,你觉得她是该说些什么吗?”杨可宜这样反转一问,竟然曹向阳一时语塞。
不过,男子的思维并不像自己一般木讷,很快,他又找到言语来将杨可宜讥讽一二,“杨老师,阿姨对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你家的事都这般爱理不理、毫无感觉,这是不是说明,平日里的你,已经开放惯了呢?”
闻言,杨可宜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当她抬眼,见到对方那一脸狡黠之际,当即便明白,男子不过是故意找茬,或者说等着她发怒,以进一步嘲笑于她。想及此,杨可宜不禁收敛了脾气,而后轻哼一句,显得稀松平常般,“嗐,不瞒你说,我爸妈一直把我当男孩子养,所以我从小开始,就与院子里的男孩子玩在一起,爬树抓鸟,下河摸虾,都不在话下。那玩累了,上别人家吃冰棍、睡午觉,都是家常便饭,我妈从来不管我的。”
此话一出,曹向阳有些语塞,借着车里的灯光,杨可宜都能清晰地看到他那晦暗不明的脸色,她咬住嘴唇,努力憋笑,然后解开安全带,一脚迈出了车门,“今天多谢你呀曹警官,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吃鸡’呀!”
说罢,杨可宜没管曹向阳的反应,转身便往单元楼跑,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种难言的快乐,这种快乐,甚至已经超过了她在游乐园中的感受!
大概是因为,她终于有一次,能在言语上胜过曹向阳一分了吧!
……
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周。
杨可宜早上一去心理咨询室,就看见何老师坐在办公桌前皱着眉头。
“怎么了,何老师?”她走过去关心道。
何老师的桌上摆了很多纸页,从纸页的样式来看,其中很少有A4白纸,大多数应该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有的由于宽度太窄,甚至不能算作一张完整的纸,仅仅是张纸条而已。
“唉,我这一大早,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这一堆的纸条!”何老师一边看着上面的内容,一边沉声感叹道:“以前总是感叹咨询室门前门口罗雀,可这回一来,门庭若市,我几乎可以想见,这周不用睡了!”
杨可宜随意捡了一两张纸页起来看,几乎都是预约心理咨询和诊疗的内容,“看来咱们上一次那个活动还是挺有效果的。”
何老师放下手中的正在阅读的纸页,推了推镜框,而后靠在座椅背上,对杨可宜说:“可宜,不如咱俩来聊一聊关于增加你工作内容的事。”
“增加我的工作内容?”杨可宜不明所以。
“嗯!”何老师点点头,“我看了一下,这些预约的纸页里,有些内容比较少比较简单的,可以完全由你来接手。”
“我来接手?”杨可宜有些紧张,“可是何老师,我从来没有做过相关的工作呀!”
何老师取下镜框,用拇指按了按自己的睛明穴,“唉,万事开头难嘛,咱们这个心理教研组,学校又不给排课,所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经营好咨询室。你虽然刚参加工作,按理说应该再学习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学生需求猛增,事急从权,你就算提前见习吧!”
“可是何老师,我万一给人说错了,不是误人子弟吗?”杨可宜忐忑万分,“我实在是……”
何老师戴上眼镜,双手合十,“我看你呀,就不要推诿了,这事并不复杂,就是多耗些心力。反正迟早都要正式上岗,你又何必在乎这么一两个月的时间呢?要知道,再过上几年,等我老得干不动了,还要靠着你来支撑呢!”
“何老师,你别说的这么怅惘,我答应就是了。”
从本心上来讲,杨可宜是喜欢这个新增加的工作项目的,可是她又很紧张,害怕自己在面对学生时脑子不够用或者舌头打结,但是人总不能因为那么一点点的担忧,就丢弃本属于自己的职责,所以她决定硬着头皮努力上!
新的一周,新的工作内容,这或许不算是个坏消息。
杨可宜接到的第一个学生,是个内向的女孩——她成绩不错,但这次半期考试似乎发挥有些失误,女孩很担心,害怕自己这不尽如人意的成绩被父母指责,加上要开家长会了,她已经连续两天失眠。杨可宜听完她的倾诉,尝试着对她进行了一番开导,当女孩有所动容之际,她便建议女孩当场给父母打电话,向他们说明自己眼下的真实情况。电话这头的女孩,说话时小心翼翼,声音也不住地颤抖,谁知那头的父母在听说这情况后,非但没有责骂她,反而还柔声安慰。
电话挂断后,女孩哭得稀里哗啦,杨可宜等她平静过后,轻声问:“是不是感觉舒服一点了?”
女孩点点头,一边接过杨可宜递过去的纸巾,一边说着谢谢。
等她走出心理咨询室,杨可宜颇为感慨地将咨询记录输入电脑,她想:“很多时候,真正让我们感到胆怯的,是藏在胆怯背后那个不愿面对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