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喜悦能够安安静静地离开,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成为笑柄!
——杨可宜
吴喜悦的父亲点燃一支烟,还很不礼貌地吐着烟圈。
“吴先生,学校对这件事确实感到遗憾!希望你们一家能节哀顺变!”
然而吴喜悦的父亲并不领情,“节哀顺便!你现在让你的孩子从楼顶跳下去,然后你来节个哀给我瞅瞅!”狂妄无礼之语张口就来,一瞬间,在场的学校老师无不脸色铁青。
然而,覃校长扶了扶眼镜,神色如常地进行着劝导工作,“你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一条年轻的生命像这般说没就没,说实话,不仅是你们家长,我们学校里与孩子朝夕相处的老师们,也是很难过的!”
吴喜悦的父亲一声轻哼,不答话,而坐在一旁的吴喜悦的母亲还在抽泣着。
覃校长的声音沉静有力,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也是孩子的父亲,哪怕我的女儿现在已经成家立业,可但凡一听到她有什么伤风感冒之事,我都还是会忧心忡忡。更何况你们,中年丧女,见不到孩子读大学、参加工作,走向生命的新阶段,这注定是一种常人无法感受的痛苦……”
“你别总说这些有的没的!”吴喜悦的父亲忽然粗暴地打断了覃校长的讲话,然而覃校长却半点不生气,依旧双手叠合,沉静地注视着对方。此时此刻,就连杨可宜也不得不配合覃校长的度量。
“你就说说吧!你们学校打算怎么交代?”他掐灭了烟头,满脸愠怒,愠怒中带着无赖。
“这位同志,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是学校,你说话做事还是不要太过分!”马队长实在看不下去对方的气焰,出声制止,然而,还没等吴喜悦的父亲辩解几句,覃校长就伸手阻断了马队长的言语。
“马队长,事出有因,吴先生情绪激动我们也可以理解!”
马队长点点头,没多言。
“吴先生,我们学校的态度一早就已经表明,我们愿意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来帮助安顿吴喜悦同学接下来丧葬事宜。”他顿了顿,“如果有必要,我们学校可以派出工作小组,听由你们调遣。”
对方冷哼一声,似是不满意。而他这一声哼哼,也如同讯号弹一般,瞬间点燃了一旁那几位中年妇女的“工作热情”。她们又开始嚎啕大哭,并且边哭边念。
“哎呀,我的乖乖闺女哟,你死得好冤!”
“是谁害了你呀,你显个灵说一声呀!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给你报仇呀!”
……
杨可宜本来就有点头晕目眩,如今她听得这几个中年妇女这样哭号,不禁头痛欲裂,整个人也摇摇欲坠一般!幸好一旁的曹向阳伸手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
杨可宜站稳了脚,忙解释道:“我没吃早饭,估计有点低血糖,缓一缓就好了!”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这里乱成一锅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谈不到一块去的。”
杨可宜摆摆手,坚决道:“你忘了吗?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等什么结果,我想让喜悦能够安安静静地离开,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而成为笑柄!”
曹向阳知道劝她不住,只得道了句随你,然后往后侧了侧身,既可以挡住旁人看向她的目光,也可以随时防备,以免她再次摔倒。
双方的沟通仍在继续,但因为刚才那段插曲,情势明显更加焦灼。
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覃校长沉静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或者你说说,希望我们校方怎么做?”
吴喜悦的父亲没有当即答话,只见他双手交叉,微微垂首,眉头若有似无地皱在一起,摆足了一副谈判的架势,“既然覃校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不绕弯子直说了!”
覃校长微微顿首,只听吴喜悦父亲旁若无人地高声道:“我们也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所以闹到最后,我们也只是希望学校能有个明确的态度。而我说的这个明确的态度,更具体一点,就是希望学校能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哦,那你觉得,学校应该如何来赔偿你们的精神损失呢?”覃校长发问。
“吴喜悦的丧葬费是一部分,我们作为父母的精神损失费是一部分,今天来这里的大哥大姐的茶钱烟钱车钱,还得是一部分。”在场他人无不唏嘘,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无外乎就是来讨钱的,然而吴喜悦的父亲依旧神色自若,并不为自己所言感到半分不适。
“那不知,对于你这一部分费用,你们心里可有一个预期?”
闻言,吴喜悦父亲眼皮一抬,从旧外套的内衬衣袋里拿出一张纸,看样子像是打印店里常用的A4纸,“我这里列了个单子,你们可以看一看!”
说罢,就像“天女散花”般把那张纸扔到了会议桌的另一面,纸页轻飘飘落下,覃校长是微微起了身才够到。他打开纸页,瞥了一眼,便把纸页交给了身旁的马队长,马队长一看,眉头瞬间又皱在一处,他作为第三方,似乎不好插话,便又把纸页递给了旁边的学校老师。
接过纸页的老师是学校政教处的一个主任,他一瞅,瞬时便义愤填膺地说道:“什么,两百万,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那个政教主任是个暴脾气,没等到吴喜悦父亲反驳,他便又道:“家长,我要提醒你一下,我们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你恐怕忘了,吴喜悦出事地点是在校外小区,是她的租房地点!可不是在校内。”
吴喜悦父亲是个狡猾难处的,他当即喝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小区虽然被人为隔离出去,但那块土地还是学校的,这一点你们抵赖不了!”
政教主任正欲发火反驳,就听见覃校长阻止道:“黄主任!”
那黄主任闻声才有些悻悻地往椅背上一靠。
“家长同志,也难怪刚才黄主任急躁,说实话,你们把学校想得太有钱了……我们这是一所公立学校,莫说两百万,就算二十万学校也不一定拿得出来!”
吴喜悦父亲一听此话,顿时间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果然不出我所料,好一个北水三中,什么名校,我看通通都是耍流氓的!我的女儿你们没看住,如今又要抵赖不赔偿,整个北水的脸都叫你们给丢尽了!你们拿不出来是吧?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