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夹了一只虾,却并不急着吃:“朕方才私下算过,这一桌子菜肴,大致需要五十两银子,此事,你们怎么看?”
傅倾暗暗心疼了一下自己白花花的银子,随后当先发表见解:“微臣见珩城富庶繁华,城里的酒楼又如此奢华富丽,这里的菜价略高,想来应该是蒙受了皇帝的恩泽,经济繁荣的景象!”
萧启一皱眉,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又看向贺允之:“贺爱卿,你觉得呢?”
“微臣对傅兄的想法,不敢苟同……”贺允之轻轻放下手里的筷子。
“哦?”萧启来了兴致,将筷子中的大虾扔到了盘子里,看着贺允之,等待他的下文。
傅倾偷偷一撇嘴,眼中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贺允之眼睛定定地看着桌子上色味俱绝的菜肴,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语调中微带怨怼地说道:“一个知府大人,一个月的俸银也只有几十两白银,方才微臣走过来的时候,听这些人的口吻,他们中有不少,是有官职在身的,并且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常来这里。所以微臣就有一个疑问,他们吃酒享乐的钱,从何而来?”
傅倾白了他一眼,接口道:“不废话吗?tan'wu呗!”
萧启双手环胸,眼光从傅倾的身上落到贺允之的脸上,他嘴角斜起一丝满意的笑意:“不错,可有什么法子整治这些蠹虫呢?”
(天真的皇上,这些人便如离离原上草,纵使漫天的野火也烧不尽啊……)
傅倾嘴里嚼着一粒花生,手托腮,无奈看向贺允之,想看看他有什么高见,贺允之略一思索道:“微臣以为,皇上您应该利用这次微服私访,抓住一个典型,然后从重处罚,杀一儆百。”
“那让珩城知府侯明做这个典型如何?”萧启眸光蓦地变得冷冽,筷子沾了杯中酒在桌子上轻轻画出“侯明”二字,然后又在那字上狠狠划了一个叉。
看着那个被萧启描画得触目惊心的名字,傅倾不由得心中一凛。
萧启直截了当点出侯明,目标又如此明确,莫不是微服私访,专为他而来?
傅倾出神间,萧启杯中酒已空,她忙不迭地为萧启的空酒杯中,斟了七分酒水。
又看了看凝眉瞪目的贺允之,酒杯中也已经空空如也,她便也为他斟了一杯。
这时,萧启又道:“贺爱卿,你是珩州人,身居此地多年,你能否为朕搜集侯明的罪证?”
贺允之眉头微蹙:“此事怕是有些棘手,侯明家产甚多,远超他的月俸所得。但是他为人谨慎,办事滴水不漏,抓他的把柄,怕是并不容易。”
“嗯。”萧启沉默下去,良久才淡淡道:“这两日我们便在此住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遵旨!”
吃罢晚饭,三个人意兴阑珊地从酒楼中蹒跚走出来,已然是深夜。
早春天气骤暖,夜间也是暖烘烘,空气中夹杂着街上小吃残留的清香还有春草抽芽时特有的香气。
大街之上,偶有店铺门前,挑了明灯,虽然稀稀疏疏的,但一个接一个,也能照亮他们回客栈的路。
待到三人转到客栈的那条长街时,他们突然发现,客栈之后有一条小街,灯火辉煌,人声沸腾。
“诶,那儿怎么这般热闹?”傅倾好奇地伸着脖子去看。
“那是珩城的长明街。。。。。”贺允之回道。
(长明街?顾名思义,大概是一夜长明的大街,听上去很好玩啊!)
傅倾兴致大起,但因为她心中惦记着更重要的一件事,所以她对于长明街的兴致,就压了下来。
傅倾惦记的事,可是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皇室的兴衰沉浮的大事。
此时此刻,正有一位佳人,守候在客栈的天字一号房中等待萧启的临幸。
傅倾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而关上门以后,她却有些坐卧不安,时间不大,傅倾在房间来回踱步的时候,店伙计咚咚咚地来敲门:“傅小爷,姓黄的小爷叫您过去呢!”
傅倾的心脏咚地顿了一下,她自语道:“这么快?不会吧?”
她猛地打开房门,问店伙计:“黄小爷什么表情?高兴还是生气?”
店伙计挠挠头:“他面无表情......小的也看不出来,他是生气还是高兴。”
“哎呀,真笨呢你!”傅倾摇摇头,步履匆匆地往天字一号房走。
此时,萧启的房门虚掩,门内寂静无声。
傅倾心有些慌,她嘿嘿地笑着说:“黄小爷,您叫我啊?”
“嗯!进来!”
萧启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来任何的情感波澜。
傅倾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里面走。
她偷眼一看,萧启正正襟危坐于榻上。
他的脚下瑟瑟缩缩跪着一个身穿朱红色衣裙的人。
傅倾不敢细看,扑通一声并排着那人跪在萧启面前,眼眸低垂,看着地面。
她刚要开口,却蓦然发现,旁边跪倒的那人透过朱红色的袖口,露出了一双黑瘦粗糙的手。
(这绝对不可能是养尊处优的女子,该有的手啊!)傅倾心中嘀咕,然后她顺着旁边那人颤抖的手臂往上看去。
“我去大爷的啊!你怎么来了?!”傅倾吓得跳了起来,因为她看到那个凸嘴儿嘬腮大龅牙的邓师傅,正穿着傅倾买的朱红色衣裙,瑟瑟发抖地跪在自己的旁边。
他一脸的委屈和惶恐,颤声说道:“傅小爷.......您让那五个女子......挨个表演唱曲儿,结果......第三个人因为紧张晕倒了,迫于无奈,我就上台......顶替她唱了一段儿.......后来您让我穿好衣服来黄小爷屋里等着,我就越琢磨越觉得不是滋味……”
傅倾听了差点翻了白眼儿,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帮怂货还能晕过去,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上居然选中了他!
傅倾再抬头看向萧启,只见他冷眸微眯,腾腾的怒火就要从瞳孔中喷射而出。
傅倾惊骇地如同鸡啄碎米一样磕着头:“黄小爷,饶命!黄小爷,饶命!”
萧启手指一弹,示意邓师傅退下,邓师傅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门。
随着房门嘭地一声扣上,傅倾的身子猛地一跳,她胸腔中那只受惊的小兽也开始狂乱地上蹿下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