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哭？”萧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倾。

傅倾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水，勉强笑了笑：“黄小爷，我没哭呀。”

萧启眼睛一眯，表示不相信，一把拽住店小二，指着傅倾问他：“你看一下，他有没有哭？”

店小二点点头：“哭了，哭了，确实是哭了！”

傅倾眼角瞥着萧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看透，这眼里的泪就像是决堤的山洪一样爆发了。

她突然不可抑制地趴在桌子上痛哭，方才还从容不迫的萧启，就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傅倾的脑袋瓜儿，试探性地问:“你.......为何哭？”

傅倾抽噎地抬起头，擦了擦泪水:“我想我死去的妹妹了……”

“妹妹？”萧启追问。

“我父母死的早，和大姐无念失散后，我和妹妹就成了乞丐，后来妹妹得了重病，无钱医治，就死掉了。”傅倾无奈的笑了笑。

萧启看着傅倾故作坚强的模样，又想象着曾经她是多么的无助绝望，不由得心中升起了波澜。

傅倾抹了抹泪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强颜欢笑道:“抱歉皇上，微臣失态了。”

萧启摆了摆手:“无妨。”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活蹦乱跳，古灵精怪的马屁精，竟然有着这样悲惨的身世，他的眼底浮过一丝柔软，他希望这丝柔软可以慰藉她伤痕累累的心灵。

傅倾避开了萧启看向她的那种奇怪的眼神，岔开话题突然说:“皇上，您是不是喜欢冰儿？”

萧启听了傅倾突如其来的问话，不由得惊住了，心中才明白，原来傅倾一直在怀疑自己和冰儿有着某种说不清的关系。

萧启冷笑:“你管的可真多！”

“哪有......”

“你总是看到我们在一起？”萧启星眸瞥她一眼。

傅倾伸手一根手指，弱弱地说:“只有一次。”

萧启剑眉轻挑:“还好。”

“........您和冰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傅倾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萧启。

萧启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一直关心这个问题？”

傅倾噎了一噎，吐吐舌头解释:“微臣就是特别好奇，心里痒痒。”

萧启摇晃着杯中清酒，一轮明月的投影被打碎成星辰:“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傅倾点点头：“遵旨！”她尴尬地咬了咬嘴唇，然后对萧启又道:“皇上，一开始在撷芳苑打了您，微臣是无心之举……”

“怎么还提那日之事，朕都不追究，你却一再提起。”萧启瞪了她一眼。

傅倾忙用手捂了嘴巴，脸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然后转移话题说：“冰儿姑娘确实很漂亮，怪不得......”

萧启盯着她问:“怪不得什么？”

傅倾撇撇嘴:“给您安排了这么多美女，您竟然一个都不喜欢。”傅倾语气中微带埋怨。

萧启神情忽然变得怆然起来:“冰儿？朕不喜欢冰儿，这也不关冰儿的事儿……而是......哎，不说也罢。”

萧启话说一半，没有再往下说，傅倾却兴致大起，她竖起耳朵，凑到萧启的面前:“皇上，您要说什么事儿啊？”

萧启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霾，他闷了一口酒说道:“朕怀疑先皇的死，另有蹊跷。”

傅倾听得身子一僵:“什么蹊跷？”

“有人曾看到皇叔在城郊养了一个情妇，那个女子的容貌，竟与先皇的赵太妃长得一模一样。要知道这个赵太妃曾在先皇临终前，服侍过汤药。”萧启说着，将酒杯重重磕在了桌子上。

杯中清酒，溅了一地。

店小二惊地忙跑过来，要收拾，傅倾使了一个眼色，挥手又让店小二离开了。

她接口问道:“您怀疑赵太妃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联合赵太妃害死了先皇？”

“没错。”萧启说着，竟嘎巴一声，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碎裂的被子，边沿锋利，将萧启的手心划了一道儿口子，鲜血就顺着他的伤口，点点滴滴落了下来。

傅倾见了，忙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为萧启裹上。

萧启又冷笑着说:“后宫秽乱，朝堂动荡，家不是家，国不是国。天下女子，就算是貌若天仙，又能怎么样？一个君王，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这样的后宫，有不如无。”

傅倾听得萧启这一番话，心中激荡。

她曾以为帝王都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的人，却没想到，他们不过是积攒了许多苦痛和寂寞的可怜人。

他们常常自称孤家寡人，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帝王的自谦，而是对自己命运的自嘲。

萧启执意不选妃，或许真的可以得到暂时的清净。

但只是暂时，未来要面对的问题是:

(你不选妃，生不出儿子，谁来继承皇位呢？”

“可您总不能永远不选妃啊？”傅倾有些担忧。

萧启蓦地一笑:“所以，朕只想择一人以终老。”

傅倾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他。

一片皎洁的月光洒下来，铺在他的青丝上，剑眉微扬，眼若幽谭，下巴那道儿美人沟在明灭的灯火中，展现出微微的轮廓。

这品貌，让傅倾不禁呆了，她心中暗叹:

(这样说来，这个狗皇帝还算是挺不错的男人嘛！不过.......)

傅倾瞥见他眼中那种拒人于千里的神情，心里又叹息一声。

“皇上........”

傅倾的脑袋里嗡得一声，蹦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她偷瞄了瞄萧启沉浸在自己幻梦之中的陶醉神情，于是又硬生生地将自己的那个奇怪问题憋了回去。

“嗯？”萧启抬起头，凝视着她。

远处是晓风残月，长街灯火，身边是明眸皓齿，酒香幽微。

萧启心神已乱，又见傅倾嘴唇微动，迟迟不说话，似乎千言万语郁结心中，只是难以开口，他便催促她:“你要说什么？”

“微臣........”傅倾咬着嘴唇，为难地看着他。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萧启的语气忽然就温柔下来。

傅倾这肚子里的话，咽了又咽，终于说道:“皇上，您打算择一人以相守，那如若未来皇后，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萧启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绿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竖着眉毛，喝道:“朕想让她生什么就生什么！”

他说完又觉得此话有些不对，又改口说道:“她生什么朕都喜欢。”

咂摸咂摸还是不妥，他指着慌乱跪倒在地上的傅倾，冷冷问道:“你是质疑朕？还是质疑她？”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了萧启的眼睛。

他一扬袖口，遮住了光亮，透过袖子的边缘，向外看去，只见长街上一团团黑影正快速地向酒馆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