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欲言又止，傅倾不耐烦地催着她，她才百般无奈地说道:“她......有了......”

“有什么了？”傅倾听不懂，心里又特别急，眼圈有些微微发红。

这时候，旁边有个嘴快地回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孩子咯！”

一语说罢，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乱糟糟的大堂内，只有傅倾愕然地呆立在那里。

傅倾还是一个姑娘，听到这样的话，她的脸颊已经烧上了绯红，但随即心口强烈的愤懑，掩盖了那微不足道的羞涩，她咬牙切齿地问:“谁的？是哪个王八蛋的？”

“倾儿！”

无念低低的声音，突然传入耳际。

这时候，形容憔悴的无念，托着病恹恹的身子，无力地分开众人，走到了傅倾的身边。

傅倾登时就急了，几乎是跳着高，扯着无念就往外跑:“姐姐，这个孩子你别要，我把钱都拿来了，今日我就赎你出去。”

听了傅倾的话，无念眼眶里的泪水，唰地涌了上来，她闷声哭道:“倾儿，你别在这儿闹，这儿这么多人呢。”

傅倾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人的眼睛里，全是看热闹的眼神，她压住了火，跟着无念回了卧房。

房中的熏香，艳俗不堪，傅倾闻地头疼，便一把推了，她耐着性子劝无念:“姐姐，我这就吩咐小三儿去给你买药，咱们把孩子打了。”

无念摇了摇头。

傅倾心里愤怒，控制不住地朝她吼:“为什么呀？你留着他做什么？你不会要生下他吧？”

无念美眸里，一颗泪珠，连着一颗泪珠，啪嗒啪嗒地掉落，她抽噎道:“孩子是无辜的，再说姓曹的待我很是不错，我是一个被人作践过的人，你就算赎我出去，又能如何？倒不如现在这样，就让他做我未来的归宿吧！”

无念已经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傅倾回忆往昔，那个十多岁，漂亮的女孩子，傅念，貌美绝伦，才华横溢，但又是那么的心高气傲，她曾发誓：“我之所嫁，必是我之所爱，我之所爱，必是有为君子！”

往日誓言，言犹在耳。

今日佳人，已然憔悴。

听了无念的话，傅倾心里海一样的委屈，顿时就一齐涌了上来:“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我们傅家的女儿，就要由得别人这般作践！姐姐！你可知道，我弄这些银子，冒了多大的风险？说不定杀头都有可能！你今日却告诉我要给别人生孩子去，我......老天爷，你他么是要玩死我！”

“对不起，郁儿，对不起......别再为我冒险了，好吗？”

“姐姐，我心疼！”傅倾咬着唇，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

她疼惜姐姐，亦在疼惜自己。

她真的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在她最接近幸福的时候，要活生生地把她的梦摧毁了。

无念心疼地搂住傅倾，傅倾伏在无念的肩头，泣不成声。

就在姐妹两人抱头痛哭的时候，门外大踏步走进来一个身材矮胖，蓄了胡须的中年男子。

他看到傅倾就呵呵笑了:“你是念儿的弟弟呀？她常常提及你呢。”

傅倾擦了擦泪水，淡淡看他一眼，点点头。

无念也轻轻擦着泪，嘴角勉强扯了扯，解释说:“他就是我跟你说起的曹先生。”

傅倾实在是笑不出来，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曹先生。”

曹伯恩哈哈一笑，挤着眼睛跟她开玩笑:“叫什么曹先生？叫姐夫！今日我就接你姐姐回家养胎。”

“呵呵……”傅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又落回到无念憔悴的脸上:“姐姐，你真的不跟我走？我钱都带来了，就等你呢！”

无念垂眸，摇摇头，然后很自然地挽住了曹伯恩的手臂:“倾儿，你回吧，日后想我，可以来曹家找我。”

傅倾看着无念和曹伯恩虽然亲密但是却貌合神离的举动，她的心酸得就像是被醋水浸了。

傅倾知道，就算带姐姐走，她也不会快乐。

或者说，无念这辈子都不会再快乐了。

傅倾沉重地叹了口气，对曹伯恩说了一句:“照顾好我姐姐！”

言罢，没等曹伯恩回话，撒气一般摔上门，跑了出去。

自此以后，傅倾再也不用，为着给姐姐赎身，去辛辛苦苦去攒银子了。

本应该是释然的，她心里却堵的难受。

她街边喝了一壶酒，却不想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醉醺醺的她，踉踉跄跄地回了府，正碰到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多福带着人来传旨，说萧启有要事召见。

傅倾心中难受压抑地不行，又加上醉地迷糊，就没好气地喝道:“不见，要想见老子，让他自己滚过来。”

这话一出，吓得多福头顶的纱帽，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傅倾，不知该说什么。

傅倾醉醺醺地说:“愣着做什么？回那个狗皇帝去！”

“啊......是是是。”多福难以置信地走了。

在一旁的小三儿吓得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完了完了，这话让皇上听了，岂不是要杀头？”

他想到这里，蹭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玩命地跑到自己的卧房收拾东西，打算逃命去了。

傅倾睁着微醺的双眼，又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天边斜挂了一轮明月，京城中有一条南北向的小河，河岸之上是连绵整齐的石栏。

夹岸又生了垂柳。

柳条细长绵软，伏在河面，微微扯皱静水。

水上凫满了野鸭，等待着石栏上行人的投喂。

有一个酒馆，临河而建。

傅倾选了一个靠河的桌子坐下，又开始闷头喝酒。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不对.....恰似一江春水向西......南......北.......东流。”

傅倾此时已经大醉，她满口胡言乱语，糊里糊涂地在四周乱指。

这时候，她的手指头竟然戳到了一个绵软的东西。

迷离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堵白墙，她又用手指戳了戳，软软的。

“噫？”傅倾手指抵着嘴唇，做思考状。

她吃力的抬了抬头，竟然看到一张模模糊糊的面具，怼在眼前。

这面具，让她有一种过分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