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婧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心如死灰地说道:“不管您相不相信,我没有失火。那个婢女半夜三更跑到婧修阁是来放火不是灭火!她才是真正的纵火之人!而她,是姨娘身边的贴身侍女,如果不是受了姨娘的指使,她怎么敢故意纵火!”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另一个侍女连忙跪道:“将军,不是!不是小姐说的这样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匡婧连忙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贴身侍女曼姝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将军,那日我陪小姐在假山花园里练剑,我看到小姐将剑指向了二夫人。”
曼姝唯唯诺诺地说道。眼神还时不时瞟向匡婧,仿佛下一刻匡婧就要杀人灭口一般。
“然后呢!”匡时衡闭着眼睛吼道:“快说啊!”
曼姝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然…然后我听到小姐说,二夫人腹中的孩子不一定是男孩。还…还说就算是男孩也不是自己的胞弟,跟自己没关系。”
说完,曼姝突然转向匡婧,跪着哭喊道:“奴婢不是背叛您,奴婢只是对您的行为实在看不下去了。奴婢今日若是不说,恐怕二夫人腹中的胎儿真的有危险。小姐,您大发慈悲,放过二夫人和她的孩子吧!”
看着曼姝痛哭流涕的模样,匡婧只觉一阵恍惚。她眼含热泪,一字一顿地说道:“曼姝,我自认为我平日里对你不薄,你怎么能说这种问心有愧的话?”
听完这话,曼姝又跪到了匡时衡的面前,哭着说道:“将军!虽然她是我的小姐,但奴婢所说的每一句,都是问心无愧的真话。”
“你的贴身侍女都出来指证你了,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匡时衡不辩真伪,抓起匡婧的胳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既然您对她们说的话深信不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匡婧努力地憋回自己的泪水,声音哽咽地说道。
看到匡婧这个反应,匡时衡对她的罪证更加确信不疑。他看着伏在地上的匡婧,犹如看向恶臭的死物一般。
转而,匡时衡颐指气使地陆锦兰斥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既折伤德化,又辱没门风!从今往后,这个女儿与我再无关系!你若心疼她,就跟她一起走,永远都不要回来!你若不走,就好好在将军府做你的大夫人,别给我生事!”
匡婧虽有预感陆锦兰会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满怀期待地看了她一眼。
只是此时,陆锦兰满脸冷漠,想都没想立即回应道:“有这样的女儿,简直是败坏我这个当娘的名声。这样的女儿,我心疼她做什么!”
陆锦兰最终还是选择了荣华富贵,而对于匡婧最后的期望,她无情地摧毁了。
“既…既然如此,这个家与我再无关联。”匡婧支撑着身体,摇晃着站了起来。
正当她拖着身子准备走出家门时,匡时衡大呵一声“慢着!”
“你既然已经不是我匡某的女儿,这身匡家的武艺你也应该废去!”说完,匡时衡便命令道:“来人!给我挑断她的手筋和脚筋,扔出门外!”
“你想让我死?”
“是!”
在场所有的人无不为之震惊,她们亲眼看着家丁拿刀割开她的肌肤,生生将她的手筋脚筋挑断。
鲜血流淌满地,匡婧却连吭都没吭一声。她死死地咬着牙关,任凭最后一根筋骨也被挑断。
匡婧躺在血泊之中,活脱脱一个血人一般,她冷眼看着周围所有的人。
只是那些人个个唏嘘不已,但眼里却未见一丝一毫的怜悯。没了匡府大小姐的身份,她什么也不是。
突然,匡婧肆意轻狂的对陆锦兰笑道:“留在这里,您也不会感到幸福的。”说完,匡婧推开了周围的人,倔强地爬了出去。
自己离开,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匡婧从匡府里爬了出来,谁都没认出这就是匡府的大小姐。人们只看到她烧毁的面容,和四筋齐断的残喘模样。
所有的人都驻足观望她,他们喝彩、嘲弄,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供他们取乐的小丑。
任凭他们怎么戏谑,匡婧始终朝着邑东的方向爬去。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叶娆的那句,“你只需顾好自己才是。”
原来,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之下。
突然,一道悬崖横在了她的面前,她看向深不可测的崖底,又看了看杳无星光的四周,苦笑着对自己说道:“我这条命,算是还给你了!”
匡婧使出所有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侧身一晃倒入了悬崖之中。
直到传来幽幽潭水噗通一声,惊飞了林间的鸟儿,匡婧才觉得自己真正解脱了。
直到安神香的时效过去,叶娆才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她早已买通了那个专门为她把脉的太医,一旦说她动了胎气,匡时衡一定会气乱心迷。
她太知道匡时衡有多看重这个孩子了!
到时候仆人们众口一致,说匡婧有心加害于她。任凭匡婧怎么辩解,也都无济于事。
叶娆平静地看向窗外,心里不时泛起涟漪。她知道匡婧此时早已离开了将军府。
可她还是忍不住透过窗外看向婧修阁的位置。只是现在的婧修阁,一片废墟。
看着婧修阁破败的景象,叶娆不禁陷入回忆。
她自幼家境贫苦,且父母双亡。原以为皇帝将她带回宫中是钟爱于她,却没想到自己竟被作为一个礼物送了匡时衡。
也是在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可依赖、可托付的人。
她只能通过她自己,来保留住现在拥有的一切。她在匡婧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胆怯和懦弱。
她一边又一边地告诉自己,倘若不除了她,她唾手可得的幸福又要转瞬即逝。
想到这里,叶娆的心情又平复了几分。她慵懒地走下床,意外地听到门外有婢女小声说话的声音。
“这将军也是够狠心的。将大小姐逐出去还不够,还颁发了告示,京邑之中任何人都不得收留她。”一个婢女咂舌道。
“谁让大小姐得罪了咱们主子,她不被赶出去,那才奇怪呢。”说完,又摇了摇头。
“那接下来大夫人的日子也是可怜,人老珠黄,又无子嗣依靠。”
“那又如何?她的生活还是好过我们这些奴婢的千倍万倍。”另一个婢女悠悠说道:“你们心疼她,倒不如心疼我们自己。”
听完这番对话,叶娆的心更沉稳了一些。一个人若是无路可去,恐怕会自寻死路吧。
叶娆对自己的推测愈加满意,嘴角不禁上扬了起来。现在没有那个性烈如火的匡婧,将军府中又有谁会违背她的心意。
匡婧,不要怪罪她,她也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