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马车内一个低哑的声音,正充满疑惑地喃喃自语:“鲜红色的胎记?像一轮新月?这听着怎么这么像……二十多年前的炎月印啊,莫非这印记又要重出江湖了?可是,这不可能啊,那曾家的传人明明早就死聊……”
“章叔?”坐在一旁的人显然是听到了,立即问道,“你在什么?何为炎月印?哪个曾家?”声音似石上清泉,清亮明澈,好听极了。
“少主,此事来话长,且事关重大,我得先确认一下,待会再向您详细解释。”话音刚落,帷帘便被一只青筋尽暴、精瘦无比的手掀起了一角,里面的人刻意放轻了声音,唤道:“钉子,你过去看看那人身上的胎记,是否真是鲜红色的月牙形。”
“咦,章爷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那被唤作钉子的年轻厮嬉皮笑脸地打趣。
“皮猴!还不快去!!”
“是是是,章爷放心,我眼神可着好哩。”话音未完,钉子的身影已经如弓箭般,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飞快而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不一会又闪电般地跑了回来。
“章爷,真是个胎记,鲜红色的,形状像一弯新月,真是好奇特的!”钉子一脸兴奋地报告着。
“那人多大年纪?长的什么样子?”章爷追问着,语气很是急促。
“那是个乞儿,灰头土脸,脏兮兮的,哪里看得出模样,不过看个子么,瘦瘦大约有个十来岁吧,方才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倒像是个女娃儿。”
章爷哼哼了两声:“当然是女娃了!这炎月印据从来都是只传女子的。”
“啥?章爷,您的是啥?什么炎?什么印?云里雾里的我完全听不懂啊。不过,没想到连个乞儿,您老都有这么大兴趣,您这口味可真是不一般啊!”
“你这皮猴儿!”里面的声音喝骂道,“皮痒了是吧?你等着!!回头我就叫刘大娘过来,好好收拾收拾你!”
“我错了!我错了!章爷,您高抬贵手,可千万别叫刘大娘来!她要来的话,我不死也得脱一层皮。”钉子害怕地缩了缩脑袋,吐着舌头慌忙认错。
“臭子,那你得好好办差事,你现在把那个乞儿盯紧了,看她有什么动作,我想知道她从哪里来?又想去干什么?”章爷郑重其事地吩咐道。
“好嘞”钉子爽快地应着。
这头,明月好容易擦拭完血迹,又简单地将伤口包扎了一番,她见老伯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通济门,道谢之余便顺口问道:“老伯,你们一家子也是要出城么?”
“是啊,今是黄道吉日,我们一家子打算去城外的观音庙烧香拜佛,怎么,乞儿,你也想出城去逛逛?”老伯笑盈盈地道。
“嗯。”明月点点头。
“那你可要当心点喔。我看你刚刚跌的那一下可着实不轻啊。”老伯关切地着,见明月一身破烂,又年纪尚,忍不住叹了一句,“哎,也是可怜啊,年纪就出来乞讨,乞儿,你还有家人么?”
“迎有的。”明月滞了一秒,忙回答。
“这样啊!那还好些,不管怎么,家人能在一起,也总算互相有个照应。”老者抚着胡须,颇有些感慨。
殊不知这一番对话倒是勾起明月的无尽心思。家人?仅仅一夜之间,她的家翻地覆,她的家人五零四散,她的阿爹被抓,生死未卜,她的乳娘撒手人寰,埋骨荒山,只剩下林叔,也不知身在何处。
想到这里,明月的眼圈不免红了,一旁的少妇看得真切,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壮汉,对着明月努了努嘴,那壮汉见状也立马明白了过来,他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铜钱,走上前一把全部塞给了明月:“乞儿,这些你拿着,去买些吃食填填肚子。”
“不用!不用!”明月涨红了脸,她虽然扮作乞儿,心里却完全没有求乞的意识,此时面对他饶慷慨施舍,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拿着拿着。”那壮汉也爽利,拍了拍明月的肩头,朗声道,“我家就住在通济门门外西十二街的胡同里,门口种着一株大香樟树,很好找的,你下次要是饿了渴了,尽管来!”
明月有些发窘,心头却热乎乎的,见这一家人如此诚心实意地帮助她,心下很是感激,当即恭恭敬敬地低头拜道:“多谢恩公!”
“咳!这没啥的。”壮汉洒脱地摆摆手,随后想到了正事,忙侧身询问老者,“阿爹,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出城呢,拜观音菩萨可不能迟了!”
“哦,对对!”老者连忙应着,拄着龙头拐杖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站在原地的明月,热心地招呼她道,“乞儿,你不是也要出城么?要不要一起啊?”
明月一听心下更是感动,可又生怕自己万一被抓到,会连累到他们一家子,忙道:“老伯,你们先走就是了,我腿脚还有些不便,走得慢。”
“那我们不是正好可以帮扶你一把?”老者和蔼地笑着。
“多谢您!真不用了,我家人方才已经出城了,这会子没准已经在城门外等着我呢。”明月忙胡诌了一个借口,接着极为诚恳地道,“您们还请先去吧,省得上香耽误了时辰。”
“喔,那也好。”老者闻言放下心来,欣慰地笑着:“那老朽一家就先赶路了。”
“多谢老伯!实在感激不尽。”明月再度躬身拜谢,目送他们一家人先行走远,这才一瘸一拐刻意保持着距离,走在了后面。
一步一步,明月慢慢地接近通济门的城门口,她的心也随之一寸一寸高高悬起,她紧紧盯着城门口的动静,整个人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城门口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她眼底,但是她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