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她感到半边身子微有些酥麻,这才换了个姿势,可终究睡不着,她索性轻抬起身子,扫视了一下四周。
只见林叔仍然站在不远处的土丘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抬头远眺。而在她的身旁,钉子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抱着马车上的软垫睡得正香。他右侧的章爷,头枕在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上,已经打起了呼噜,只不过鼾声不大。陈少轩则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火堆旁,火光照亮了他清秀俊朗的眉目,只是他眉头微锁,双目紧闭,看不出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然睡着。
明月偏过头去,看向最后一人杨宁的方向,却正望进了一对炯炯有神的双目之中,明月一怔,只见对方已经嘴角微扬,轻笑了起来。
“怎么,夏姑娘也睡不着?”杨宁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近在咫尺的明月听得到,他的声音依然温润如玉,清浅如泉,带着七八分的慵懒,似乎又有着那么一丝有意的调侃。
“嗯。”明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也轻声问道:“金爷怎么不睡。”
“这么美的夜空,闭上双目就看不到了,所以想多看一会儿。”杨宁完,便静静地仰头朝,不再话。
明月也学着他的模样,抬起头来,只一眼,便被震住了。
荒漠草原上的夜空比之前她所见过的所有夜空都广阔而深邃。
漫的星斗,散发着梦幻般闪耀的光彩,大大,星罗棋布地镶嵌在薄纱一般柔和的夜空中,使之熠熠生辉。而银白色的月亮似被清冽的泉水洗过一般,那么晶莹透亮,那么清澈光洁。偶有一颗流星闪过,拖着蓝白色的长尾巴,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形的美丽弧线,然后消失在了际。这一切是那么恬静,那么安详。
“好美啊!”明月止不住感慨道。
“是啊,而且最神奇的是,这片夜空亘古不变。无论人世间几经沉浮,沧海桑田,它依旧守着它的宁静和永恒。”杨宁淡淡道。
“能永恒不变,真好。”明月轻轻道。
“可惜世间永恒的东西太少,功名利禄、缘深情浅,从来都是朝如青丝暮成雪。似乎也唯有道与这苍穹一般可以永恒。”
“道……”明月微微摇着头,“可若是这道不公呢?”
“哦?”
“道德经云: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苍若是有道,坏人如何能横行于世?道若是有公,好人为何命不长久?那些行善积德之人甚至不能善终。”明月暗自握紧了拳头。
“丫头你……”杨宁略微诧异地看着明月。
“我的家人一辈子安分守已,只因怀璧其罪,便落得如此下场,便是那永庆寺的弘远大师一直慈悲为怀,感化世人,不也被皇帝和世人责难么。古有岳元帅,今有曾将军,自古以来,那些被屈冤死的朝廷栋梁、被谋害惨死的良善之人,他们又有何理可言?若这道是建立在不公之上,再是永恒不变也是枉然。”明月嘟着嘴,冷冷地着。
谁知,杨宁却低低地笑了一声:“呵呵,道不公么,如果世道就是如此险恶,那你又能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明月摇了摇头,思忖了一会儿,看着杨宁,她的目光里闪过一道异常坚定的光芒,如流星划过苍穹,虽是转瞬即逝,却留下了璀璨的瞬间,“可是,我不想就这样对命酝头,我总有一会长大,我的力量虽然渺,但我绝对会努力,拼劲我全身之力改变这不公的世道。”
“丫头,以已之力,改变道,这是痴人梦。不过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还有,方才这些话,我的面前你尽可以,但在旁人面前,可要谨记祸从口出啊。”杨宁幽幽地道,黑暗之中,他的双眸涌上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极为复杂地看着明月稚嫩的面孔。
“嗯,我知道。”明月乖乖地点点头,来也怪,与杨宁一番简短的话聊,此刻她忽生倦意。
“睡吧。”杨宁看了一眼哈气连的明月,浅笑着转过头去,继续抬眼看着无穷无尽的夜空。
明月低低应了一声,很快便沉沉睡去。待到第二日早上,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倦怠无比地爬起身时,看着杨宁一脸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的样子,几乎有些怀疑,昨夜与他的夜话,是不是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