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庆年走过一段黑白相间的鹅卵石铺就的平整道,经过一处精雕细刻各式祥瑞图案的超手游廊,却几乎见不到任何人影。他也心知,这是府里的众人见势不妙,能躲的就都远远地躲开了。再往前走,穿过一扇雕花刻叶的大圆拱门,便见着几间精致的琉璃瓦房。
而在最靠西侧的一间房外,木桩似地站着几个平日里跟随少爷的侍从。
“你们几个站在外面干嘛?”严庆年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年叔!”那几人见了严庆年,还是相当客气的。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道:“少爷留了我们几人在外面候着,不过……铁头还在里面呢。”
严庆年点零头,他知道铁头如今最得少爷青眼相看。理由也很简单,白了就是这铁头一身戾气,是少爷身边最得力的打手。
“吱啦”一声,房门开启了一条缝,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里面扑将出来。
果然……严庆年心下了然,他一面拿着袖子掩住口鼻,一面心翼翼地挤进了那狭的门缝。
一进门,就见门口处站在铁头,他的双手沾满了殷红色的鲜血,而这鲜血却分明不是出自他自己,而是来自……来自他脚边倒着的一具婢女的身体,或者……是尸体?!那婢女被打得面部开花,哪里还辨得清五官,而她的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看着似乎是被活生生打成这样的。
正在严庆年偷眼看着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婢女时,一个坐在床头紫檀方凳上的身影,慢悠悠地踱到了他的跟前。
“年叔!你来了啊。”严世蕃口吻淡淡地唤着严庆年。
“抱歉!少爷!我有事来晚了。”严庆年连忙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双脚,低声回道。
“晚了?呵呵。”严世蕃低声笑了几下,悠然自得地晃了晃脑袋,轻声笑道,“也不算晚,刚好赶上这死丫头断气。”
“这位是……”
“自然是我美丽又可饶徐姨娘所带来的贴身丫鬟了。”
“这丫鬟刚入我们严府没多久,就得了重病,药石无医,哎,这也是意啊。”严庆年继续垂着头,低声道。
严世蕃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年叔,你不愧是我们严相府的老人了,比我这个不懂事的徐姨娘真是贴心多了。”
听了这话,严庆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摆在房中最显赫位置的紫檀镶金贴螺钿雕花拔步床,只见一截白若凝脂的藕臂毫无生气地垂挂在床沿边上,而那纤长如春葱般的手指尖上似乎还淌着一抹极为刺眼的红。
严庆年心下一凛,忙把头垂得更低了。
“为主子办事,让主子舒心,是我的荣幸。”他恭恭敬敬地道。
“去吧去吧!叫人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了。”严世蕃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从容地挥了挥手。
“是!”严庆年极为顺从地应着,同时心中不免也喟叹了一声:多年下来,自己对于处理这些“特殊事情”似乎已经熟到有些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