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开后，燕七躺在床上白着脸，看上去疲惫的很。

“你……”江玉眼里的冰冷瞬间化开，慢慢伸手拉下她蒙住半张脸的被角，“感觉怎么样，还很难受吗？”

燕七勉强笑了笑，“没事了，只是被你们兄妹几人吵到头痛得很。”

江玉没吭声，燕七长叹一口气，低声道：“虽说公主性格有些蛮横，可她到底是你妹妹，你该对她好些。”说着，她垂下眼，声音更低，“就像我，只有燕金这么一个弟弟，以前总嫌他不成熟，小孩子气，可他真的不在了，我睁开眼闭上眼都在想他的好……”

燕金与燕七是表姐弟，就算不说这层血缘关系，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深厚感情与江玉他们兄妹之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你眼里的我们兄妹之间是什么关系？”他闷声问了一句。

“你与他们之间毫无亲情可言，至多算是敷衍。”

亲情？江玉轻笑了一声。

笑声冷的像瞬间冰封，燕七一窒，“你笑我说的不对？”

轻轻摇头，头上的一缕碎发垂下来跟着轻微晃动着，他轻声道：“我笑你说的对，我们之间的确没有你说的那种亲情。”

傻子才会把这帮姓齐的当亲人，他母妃死时，有谁把他当成亲人对待过？

反正他是也不是齐氏血脉，现在大王对他再好，无非是觉得他有本事。如果大王知道他早已查出了真相，还会留着他？

这些王室人，哪里来的亲情，他们眼中只有权利，霸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看着他的表情，燕七小声问：“公主刚才说她要嫁给谁？”

“天子。”回过神，江玉道：“吞并北楚，还未坐稳这天下，父王担心此时再起事端，所以把齐蘘送给天子做姬。”

“嫁给天子？”燕七咂舌，“那她可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她为何不乐意？”

“哦？”江玉看她，似笑非笑道：“若是让你嫁给天子，你可乐意？”

燕七干笑两声，“这我可没想过，我生下来就是土匪，也没有那富贵命，这辈子估计都只能当土匪了。”

“燕七…如果，”江玉勾唇，抬起下巴垂着眼看她：“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可以不再做土匪，你们元宝山山寨，人人都能光明正大的活着，你可愿意？”

土匪从良？燕七万分不解地看着他：“上山做了匪，就一辈子都是匪。山寨里的人平日里打打杀杀的野惯了，出了寨子能做啥？”

“既然擅长打打杀杀，那就光明正大的去打打杀杀，建功立业，给山寨里的人挣个好前程。”打断她的话，江玉很是认真地道：“我只是给你一个选择，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山寨的老老小小，你都该认真考虑一下。”

“我们去给你们南晋卖命？”冷哼一声，燕七咬牙：“当初我爹就是给北楚卖了半辈子命，最终落下了什么下场？”

“我可没说让你们给谁去卖命。”江玉皱眉：“我说的是建功立业，命在你们自己手里，选择权也在你们自己手里。”

“……怎么建？我不做土匪头子，造反去做女大王？”

斜她一眼，江玉满脸嫌弃：“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燕七：……

隐在角落的梧风终是忍不住了，轻脚上前小声道：“公子说的极有道理，大当家你们现在山寨上人数众多，目标太大！眼下与魏国僵持，朝廷腾不出手，但是日后总有一天，他们不会放过元宝山。”

“我知道。”燕七微微点头，抿唇道：“特别是二叔的老部下投靠到山寨以后，寨子里压力越来越大，总要想个办法的。”

“那你就认真考虑下我说的。“江玉淡淡开口：“乱世中做土匪尚可投机，等有一日天下大统，元宝山该如何自处？”

被这番话重重一震，燕七垂了眸不说话了。

他们这些土匪表面上过的潇洒，可其实过的是什么日子？燕七爹和燕二叔当年何等威风，燕家世代武将，最后被北楚那窝囊废狗皇帝逼的做了匪，心中抑郁，老爹早早便去了…

可谁能斗得过这掌管天下的朝廷？一个赵丞相，便能要了燕金的命，何况日后若是朝廷派兵来攻，到时候该怎么办？

莫名地觉得有点委屈，燕七鼻子发酸，红了眼眶，“那…你不是答应了会护着我们？”

江玉别开头，袖子下的手指握得死紧，“眼下元宝山暂时是安全，可我刚离开几日，燕金他就……”眼神暗下来，他又道：“我又岂能护你一辈子，万一我不在了呢……”

“公子别说这种话。”梧风在一旁急道，“不会有那一日的！”

燕七莫名，怎么听都怪怪的，隐隐觉得这话里有话，她问道：“你不在了？你要去哪？”

皱眉看着她，江玉沉默不愿回答。

许久。“就这样吧。”江玉起身，淡淡地道：“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当为你山寨上的人想想。燕金已经不在了，你们该好好打算打算以后的日子。”

她的确把话听进去了，点点头，胡乱抹了把脸，“好，我回了寨子便跟我二叔商议。”

这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王都城郊外到处都是被冻死的百姓。对于这些苦难的人来说，他们最怕的便是冬天。

树木被冻死了，遍地积雪，显得原本气候恶劣的北楚更加落魄潦倒。

前朝战事不断，朝廷贪腐，苛政汹汹。

南晋入主北楚，边境城街上衣衫褴褛的人反而更多，许多都是给北楚卖过命的士兵，他们逃亡是死，留下来在沉重的皮鞭下作战俘也是死！

诸国争战，穷苦百姓却在地狱里生活着。

王宫里。

灯火通明，鼓乐喧天，百官齐喝，却另有一番国泰民安的欢乐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