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就这样隔着炉火看灶台,他们练完功以后都饿极了,看着那火炉上肉菜,活像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江懿瑶一进来就撸起袖子过去帮忙了,有了她的加入,沈月娆瞬间就轻松了许多。
师彦瑜虽然也细心,但总有些毛手毛脚的成分在,毕竟不是会下厨的人,很多东西他都不懂。
江懿瑶一来就看了火,添了把柴,火势瞬间就大了起来。
师彦瑜一看她不过是随意一放,那火就燃起来了,而自己放柴,那火不仅不大还越来越小,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向她一讨问,才知道都是小时候干活,后来也习惯下厨得出来的经验。
他从小就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砍柴浣衣,就算是下厨都是从没有过的。
至此,他对待江懿瑶和沈月娆也越来越尊敬起来,毕竟在他眼里,能这样上的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还温柔的女子,简直就是仙女。
原本他阿娘还在时,也同她一样优雅恬静,每次她都会温柔的唤他阿瑜,然后把他叫回来吃饭。
她每夜都会陪在自己身边,说着一些逗小孩睡觉的故事,等到他睡着,才悄然离去。
可好景不长,阿娘身子本来就弱,爹纳了姨娘以后,姨娘跋扈张扬,恃宠而骄,总是刁难阿娘,还使记污蔑阿娘推了她儿子下水,爹被她迷了心窍,竟然不信阿娘,便罚她不许再出房门,也不再让自己见她。
可他知道,阿娘根本就没有害他,都是那个姨娘使计挑唆!阿娘是世界上最善良的阿娘,怎会推他下水!
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连她们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阿娘被禁足之后,很快就生病了,她原先就体弱,忧思郁结下,那病竟越来越严重,等到他再见阿娘,阿娘的病早已无力回天。
他最后看到她,她原先的一头墨发全都掉光了,面色萎黄,躺在床上看到他来,虽然激动的落泪,却无力叫出他的名字,也没有力气再摸摸他的头。
那天是他哭的最惨烈的一次,他祈求着上天不要带走阿娘,自己愿代她离去,可是没人听到他的声音,只有那瘦骨嶙峋的手一直握着他的小手,小声和他说着“没关系,阿娘会永远陪着阿瑜。”
这句话一直重复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直至她再没气息,师彦瑜也无法接受她已经离去的事实。
阿娘离开,阿爹虽然风光下葬了阿娘,但转身就迎了那姨娘上位成正妻。
他恨,自己头上的孝带还未脱下,那女人就穿着那刺眼的大红色来到阿娘灵牌前讥讽。
他恨,恨那无情的爹至阿娘离去都不愿意相信他。
他恨那里的一切,总有一天,他要撕碎他们在乎的一切,和他一样,痛不欲生!
再也不会有人温柔哄他入睡,再也不会有人低声唤他阿瑜,他的一切,从她去世开始,就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后面爹要他纨绔,要他风流,要他做卫子琛的走狗。
没关系,都没关系。
等到那一天到来,他将毁掉这一切,挑去他们的脚筋,让他们日夜跪在阿娘灵前,直到他们死。
狠绝的想着,思绪还未回来,他却感觉手中突然有了灼热的痛,然后就有人抓住他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思绪回来,他低头一看,就看见江懿瑶正紧张的抓着他的手嘴里吐气轻呼,然后给他涂药。
而他们几个也都围到了灶台旁边,他疑惑道:“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你手!看个火都看入迷了,还敢伸手进去,你怎么不放开水里啊,你当你是铁手吗?!”段霓苼立刻开口训他,语气十分不好。
师彦瑜迷茫的听着她的话,手中那痛感引他低头。
他左手手背上被火灼伤,虽然江懿瑶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出来却还是让他灼烧到了一小块皮肤。
那块皮肤被那烈火一碰,立刻就发了红,有一块块红斑。
那会江懿瑶见他竟然伸着手进去炉里,脸上的表情像是魔怔了一般,她喊了他几声他都好像没听见似的。
她赶紧冲了过去把他的手抽出来,但是还是晚了一步,江浣怜见状赶紧先用云池水清洗了他的皮肤,然后再等沈月娆拿来创伤药给她上药。
段霓苼就没见过这么手铁的人,发呆发到手都伸进去了都没感觉。
但是师彦瑜此刻已经没有心思管段霓苼说什么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江懿瑶身上。
她涂得很认真,甚至一边涂一边冲着他的伤口轻轻吹风,那温柔的样子就像他阿娘当年一样,叫他看得热泪盈眶。
“诶他怎么了?怎么好像要哭了似的,不会是我说的话太重了吧……”段霓苼一看他眼睛就觉得不对劲,本来还有很多想训他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他看起来好像很悲伤,看着懿瑶的眼睛好像是通过她在看别人。
奕欢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着她回去了原本坐着的地方。
知道师彦瑜往事的人不多,卫子琛便是其中一个,他知道,他这是想起他的阿娘了。
许多年前,师彦瑜的爹就开始经常送他去坤嵩要他做他的跟班。
有跟班当然好了,所以卫子琛就没有多反感。
但是越与师彦瑜接触,就越感觉,他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很狗腿,但实际上他一直是与他平衡的。
而自己也因此查了一下他,却意外知道了他的经历。
他是坤嵩嫡系,不懂得这样的痛苦,但是每次看到那个孤独看月的身影,他都觉得他很难过,好像在思念什么人。
他想,那应该就是他的阿娘吧。
至此以后,他便没有真的将他再当作跟班只是做做样子。
而师彦瑜也明白,只是都不明说。
等江懿瑶给他涂完药,他还一直紧紧看着江懿瑶,眼神极致柔和。
“好了,药涂好了,这几日千万别让手碰水了,自己要爱护自己。”
江懿瑶涂好药,用纱布将他的手缠好,然后才缓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