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把栗姗姗送去了火车站,边晨又回家闷头睡了一觉,再醒来天幕都暗了下来,恍惚之间觉得四周太过于安静,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起身走到窗台边,那盆水仙应该是老太太买的,开得正好,伴着香味,竟有点腻人。
茉莉的话不是没有效果,其实她心里已经起了波澜,只是不想表现出来。她是一个自私冷漠的人没错,可不代表她就冷血,纵使那几年跟许明丽相处不愉快,也不能掩盖她是母亲的事实。
但她不喜欢别人的胁迫,不喜欢这种以弱者的姿态来要求和解的方式,都是什么样的污糟过去啊?
可最终还是拿起电话,给茉莉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听起来很激动,像是很意外但又很开心。
“Generous,你好。”
边晨并不跟她绕圈子,直接说:“我可以和你见面,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
茉莉忙答好,又问她;“什么时候见面?约在哪里合适?”
边晨说:“就半个小时之后吧!我过去找你,到了再给你电话。”
茉莉又答好,还想要说些什么,边晨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出门前,她给老太太打招呼,老太太正在厨房做饭,问她去哪儿?她随口说了句;“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
浣花溪公园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两人第一次见面,但茉莉很好认,一张欧美面孔,一头金发,一双蓝色的眼睛,独自坐在临街一侧的玻璃窗前很惹眼,时不时朝窗外看看,边晨推门而入时,她转头,对着她笑了笑。
边晨走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落座,招呼服务员点了一杯美式拿铁,全程没有跟茉莉说话,茉莉是有礼貌的人,没有主动去试探,只是望着她笑。
等服务员离开,她才转头看她,口气倒不见得多友好,但不算太冷漠;“说说吧!”
茉莉没有正面开启话题,而是说:“我爸爸也来了,就在那边那张桌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身子大半被一棵绿植挡住的人,只能看到一头白发。
边晨不觉戏谑;“怎么?这算是什么?”
茉莉怕她误会,急忙解释;“你不要有其他想法,我爸爸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边晨皱眉;“见我?我有什么好见的?而且我们只是陌生人。”
茉莉有些急切;“Generous,请你看在你妈妈生病的份上,不要排斥我们,我爸爸很爱她,为了解开她的心结,不远万里陪着她来了中国,只是想见见你。”
多么可悲,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会利用病魔作为被原谅的筹码,只要拿出来,哪怕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能得到原谅。
边晨自认为足够理智;“请不要拿这样的借口来得到什么,早在我十五岁独自离开蒙特利尔开始,就已经把她给抛弃了,她是你的妈妈,但已经不是我的了?”
茉莉开始不解;“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们所发生的那些过往,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而你永远像个不懂事的小孩,整天都在给她找麻烦,你知道她在异国他乡都经历过什么伤痛和艰辛吗?知道当你拨打CAS电话后,那些可恶的家伙对她说过什么吗?她只是一个独身在外的女人,一个母亲而已!”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就是你给她找的借口吗?”边晨也怒了;“茉莉,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根本不了解我,又凭什么对我进行无理的指责?我是不懂事的小孩,我是整天找麻烦,可她又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吗?我不想跟你在这里争执,因为这是我跟她的过去。”
“Generous,你真的很糟糕。”茉莉给她下结论;“不管你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能直接说出来让身边的人一起分担?非要以这种激进的方式来折磨周围的人吗?”
两个人都有些火气,此时咖啡馆里坐了不少人,被两人争执的声音吸引了过来,都好奇的朝他们看过来。
边晨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像是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动物,放低声音说:“茉莉,我们不要在这里为了她吵。”
茉莉却置若罔闻,继续苦口;“Generous,她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不要让自己后悔,至少给大家一个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好吗?”
边晨觉得茉莉简直一根筋,无法正常沟通,有些头痛;“茉莉,她到底给你使了什么魔咒?让你这么维护她。”
“她没有,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一个母亲在生病时,得不到应有的谅解。”茉莉说:“请你跟我爸爸聊聊吧!这么多年,我爸爸把自己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你妈妈身上,当知道你妈妈生病时,他只想到陪她来中国见见你。”
而到此时,边晨有些后悔答应出来见面,两人的对话只会在许明丽身上绕来绕去,完全就是一个没有结果的循环,她没有豁达的心胸,更不觉得许明丽因为生病就会得到原谅。
所以她想快速结束这场谈话;“茉莉,不管怎么样,我很感激你们为了她来中国,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性格,不会因为她生病就放弃自己的坚持,你们还是回去吧!”
说完,起身就往门口走。
留下茉莉在身后大喊;“Generous,你就是一个十足的胆小鬼。”
边晨停步,撇嘴笑笑,没有转身,并不打算再去解释,心里却说;是啊!我就是一个胆小鬼,可这就是我的性格。
推门而出时,扑面而来的寒风瞬时浇了一个满头,她觉得脑袋有点疼,也庆幸茉莉没有追出来,她也就能安然裹住衣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寒风里。
而咖啡馆里,琼斯走到了茉莉身前,顺手拍拍茉莉的肩膀,以示安慰气急败坏的女儿。
“不要急,我相信她会去见安娜的。”
茉莉却不能确定;“她就像一块石头,没有温度和感情。”
琼斯却笑笑,提醒她说:“你忘了安娜曾经说过的话了?Generous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小孩,那些生日卡片不就是证据吗?”
茉莉有些恍然,只能点点头,跟着琼斯出了咖啡馆。
这一次的策略,果然是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