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丽还是离开了。

谷巳不知道她们算不算和解了，他只知道边晨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出神了很久，当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她陡然墩身，任由自己哭得像是失去了最后依靠的孩子，仿佛整个世界崩塌了，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孤儿”，留守在原地，已经没有需要她再等待的人。

他觉得喉咙发涩，如鲠在喉。

时间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隔成了两个世界，他在这头遥望她孤寂的背影，而她在那头，也许再也看不见他的心疼。

他只能隔着墙轻声安慰她；你还有我。

边晨却隔着墙回应了他，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么陌生。

回程的路上，边晨一言不发，表情也恢复到了以往的正常，除了泛红的眼眶能证明她之前的失态，也许他都要怀疑，刚才哭得肆无忌惮的那个人是不是她？他想说点什么，可又怕语言太过无力，反而打破了片刻的平静。

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有没有更近一步，那个带着咸味的拥抱也变得模糊起来，她依然还是那个一贯态度冷淡的人。

温暖的光透过车窗打在他们身上，边晨看着窗外，他望着她的侧脸，惨白而又凝重。

………

春季快要结束时，谷巳在花园之梦的工作暂停了下来，他回到了Mir的西南分部。

边晨像是突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偶尔从和周砚的聊天里知道她的一些消息，但都是一些淡淡的提及，像是一把握不住的细沙，风一吹来不及看，就飘散了，周砚问他；“真的没有结果了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他参与了一些她的生活，可那能说明什么？如果死缠烂打能够奏效，也许那个人就不是边晨了，事情陷入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僵局里去了，他无奈的说：“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无力，想想可笑至极，也许边晨确实不喜欢我吧？”

周砚不解；“难道真的打算放弃了？”

他回答；“不是放弃，是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过程，我需要时间去做得更好。”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周砚说：“我不知道边晨姐到底经历过什么，茉莉也不会跟我说这些事情，总觉得自她年后回来，整个人变得更沉着了，哎，很可惜，替你们。”

他回了一个苦笑的表情给周砚。

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在消散，但花园之梦的春天才刚刚开始，繁花锦簇的春末夏初里，忙碌的工作终于有了暂缓的节奏，傅恒给大家安排了轮流的休息时间，边晨在这之前，一直在客服部支援，周霜雪有意留她转岗，特意找傅恒沟通。

傅恒自上次知道她有毛细血管弹性不好的情况，思量之下，觉得客服部确实比较适合她，就找了一个时间跟边晨聊，原本以为她还是会坚持回到生产部，都已经准备好了腹稿，但却没派上用场，因为边晨没有犹豫的同意了。

也好，省了大家的时间。

五月初，花园组织了一场团建活动，地点定在川西沿线，分成两批，边晨排在第一批的名单里，自从到了客服部，她跟办公室的其他同事有了交集，也熟念了一些，渐渐开始融入。

名单表格就发在工作大群里，边晨大致扫了一眼，有些恍然，竟然又有谷巳，他不是已经回Mir了吗？这是又被梁艳秋要回来了？

到了出发那天，花园在旅行社租了一辆旅游大巴，直接开进了花园，随行还有一位川农的老师，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川西进发，边晨跟栗姗姗坐在车后排，周砚一看，非要挨在一起，原本他想拉着谷巳，可谷巳没像以往屁颠颠往前凑，而是挨着伊衣坐在前排。

周砚表情讪讪的，没管那家伙的别扭。

又拉着两人聊天；“我听说，为了让我们去川西有个愉快的体验，恒哥特意托人从川农请了一位老师一起，说是要沿路带着我们体验一回威尔逊走过的路。”

栗姗姗不解；“威尔逊是谁？”

周砚一副周老师课堂即将上线的模样，装腔作势一番，清了清嗓子；“一百多年前，英国植物猎人威尔逊就是从成都出发，一路向西，开启了他在四川的植物探寻之路，你们知道我们花园里有岷江百合吧？”

栗姗姗点头表示知道，还补充了一句；“秋姐在视频里也介绍过，她很喜欢岷江百合。”

周砚抿嘴，给了她一个赞许的表情，继续说道；“岷江百合就是这位植物猎人在岷江上游地区发现的，你看，红石镇虽然也靠近岷江，但却没有那样的地理和海拔条件，岷江百合是四川的原生百合品种，被这个威尔逊带到英国之后，摇身一变，就有了一个Lilium regale Wilson的拉丁学名，你们说气不气人？”注1

说到此处，周砚有些气愤，佯装要开始捶胸顿足，一副“你们为什么不拉住我，快点拉住我的”神情，见两个人抱胸一副看戏的表情，恹恹的，只得继续说：“好在，这个威尔逊还有点良心，他曾经说过，‘如果没有这些中国的舶来品，那么我们的园林和花卉资源将会何等可怜。’”

栗姗姗为了响应周老师的号召，像个爱学习的好学生主动举手发言；“我知道了，是不是珙桐也是这个威尔逊发现的？”

周砚哑然失笑，表情尴尬，好学生栗姗姗没能推理成功，他呃了一声，解释；“珙桐不是这个英国人威尔逊发现的，而是一个法国人大卫发现的，所以没能挣到拉丁学名。”注2

栗姗姗呵呵两声以掩窘态，又岔开话题问周砚；“恒哥真不会为了让我们有一段探寻植物的美好回忆，专门请川农的老师吧？”

周砚回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忘了我们花园之前跟川农有合作过一个项目，具体是什么项目我还没打听到。”

栗姗姗嗯嗯算是认同。

边晨全程旁听，也是觉得神奇，周砚倒有几分植物百科小能手的样子，问什么都能答出来一点，忍不住调侃他；“周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植物小知识吗？”

周砚接话；“那就多了，我这点知识量可没有严明的一半多，可惜他不在第一批名单里，不然还能拉着他聊，我们生活的这片星球上有数以万计的植物种类，能装下一个边角，已经很不错了，你看栗姗姗，作为一个园艺生，不也还是对植物不熟悉吗？”

栗姗姗没想到遭周砚打趣，急忙辩解；“园艺也分很多专业，好吧？术业有专攻，我学的是园林造景，不是植物发源史，这不在我的专业领域内，你去问问樊治生，看看他懂多少岷江百合珙桐的历史来源。”

见栗姗姗急眼，周砚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