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终于停了下来，蒋晔抬头看到了三个上面“明月楼”三个大字，同时听到了楼内传来的丝竹管乐之声，瞪了苏唯一眼，转头便走。

“哎！你干嘛去？”苏唯一看人已经走了，连忙追上去喊。

蒋晔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想了想停下脚步，看着苏唯道：“苏公子，恕我不能陪你去这种地方。”早听苏唯风流来，却没想到他竟白日逛青楼，更没想到他会带自己来这里，这若是让母亲和大哥他们知道了，不只自己，她看了面前的苏唯一眼，估计大哥连他也不会放过。

苏唯一听，这种地方，顿时明了，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凑过来故意问道：“蒋姑娘，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还要自己明不成？蒋晔瞪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转身便要离开。

苏唯连忙伸手想要拉她，却被德生挡在了两人之间，冷冷地看着他：“苏公子，自重！”他竟敢带姑娘来这种地方，好在姑娘没进去，今日若是真的去了，大公子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苏唯自觉打不过挡在自己前面的德生，又知他们这是误会了，也怨不得他们误会，谁让自己名声不好呢，只是他现在有正经事，也不好再逗她，便冲着蒋晔的背影喊道：“这不是你想的那种地方！”

蒋晔闻言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回了头，看着他，等他解释。

苏唯想要上前两步，却被德生挡住了，只能隔着德生继续解释：“这是清馆，有乐券琴唱曲，这里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的，不是你们想得那种地方。”

蒋晔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苏唯一看还是不信自己，有些着急地解释：“我就算再荒唐也不至于大白上青楼吧？”

听到这两个字，德生往前走了两步，将苏唯往后逼退了两步。

苏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只能看着蒋晔，希望她能相信自己的话。

蒋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明月楼门口出入之人，想了想从德生身后走了过来。

德生看她竟是要跟苏唯进去，连忙提醒：“姑娘！”

蒋晔回头安抚他：“没事。”她方才看了，这里出入的虽然都是男子，但大多衣衫整齐，多文人打扮，出来送客的也并非什么老鸨，而是厮打扮的男子，苏唯应该没有谎，她想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便不得不随他去一趟了，好在这里并非京城，只要德生不，母亲和大哥也不会知道自己来过这里。

苏唯一看蒋晔同意，连忙过来招呼她：你可别瞧不起这个地方，这里面弹琴的姑娘，琴艺可不比宫里的乐师差。”

蒋晔微微挑眉：“苏公子去过宫里？”她印象中，这位苏公子可没到过京城。

苏唯被问的楞了一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本意是吹嘘一下这里的姑娘琴艺好，谁知她不按常理出牌，怕再下去要丢人，连忙扯开了话题：“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白来的。”

蒋晔深深看他一眼：“最好如此。”她跟他来这里，可不是来听什么弹琴的，而是想知道他的能帮自己的忙，究竟打算怎么帮忙。

苏唯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几人一进门便有一个打扮素雅的年轻女子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招呼：“苏公子。”

这女子生得削肩细腰，长眉明眸，笑起来温柔可亲，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蒋晔一眼，又看向苏唯笑问：苏公子今日带了女眷？”

蒋晔进来后便在打量这里的一切，中间一张极大的舞台，现在却没有人，大约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周围全是用屏风隔开的房间，人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奏乐之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交谈和轻微的笑声，看来苏唯确实没有骗自己，这里是清馆，而且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普通人消费不起的清馆。

蒋晔在打量这里的一切时，苏唯轻轻看了她一眼，听到月娘的话，微微笑了笑，提醒道：“别乱，这是我一位妹妹，跟着我出来见见世面的。”

“妹妹？”月娘看着蒋晔轻笑了一声，却回以苏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苏唯勉强笑了笑：“还是之前的雅间吧，这里的东西都上一份，等会儿再让人进来。”

“好。”月娘笑着点头，临走前又看了蒋晔一眼，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蒋晔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苏唯。

苏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蒋晔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刚想抬腿便走，忽然想起来这里自己也不熟，万一走错了，更添尴尬，只得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等苏唯走了之后才连忙跟了上去。

苏唯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月娘走后便有一个厮模样的人带着他们去了二楼，二楼比一楼装饰更精致些，仅从外面看，甚至看不出这里与钟楼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有进到屋内，才能发现两者的区别。

屋子很大，中间是一张极大的矮桌，后面铺着厚厚的垫子，两边另有两张稍的矮桌，也是仅有垫子，右边还有一张苏绣屏风，透过屏风，蒋晔隐隐约约能看到后面的空间并不，似乎还有一张琴。

苏唯进屋后便盘腿在前面的矮桌后面坐下了，招呼蒋晔也坐，蒋晔想了想，走到屏风对面的矮桌坐了下来，德生跟着站在了她身后。

自从进到这里之后，德生一直紧张地呈防备姿态，虽这里确实不是自己所想的烟花之地，但是这明显是苏唯的地盘，他不得不心些。

刚坐下，蒋晔便看着苏唯问道：“吧，苏公子带我来这里，究竟想什么？”

“别着急嘛！”相比起蒋晔的着急，苏唯显得十分休闲惬意，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示意蒋晔：“你尝尝，上好的西湖龙井，在冀州可不常见。”

蒋晔瞄了一眼桌边的茶壶，没动。

苏唯自己又笑了笑：“我忘了，你可是从京城来的，什么好茶没见过。”

“苏公子，我平时也不会品茶，所以这里的茶究竟好不好，我也尝不出来。您到底要跟我什么，还是干脆一点吧。”蒋晔向来不喜欢与人绕弯子，如今更是单刀直入。

真是一点情趣也没有！苏唯无奈地叹了一声，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她道：“你刚才从一家粮铺出来的，我看见了。”

蒋晔听了也只是微微挑眉，他看见了并不奇怪，当时自己与他迎面相遇，根本来不及躲，若是故意转身离开，反而显得做贼心虚，不过他既然故意提起此事，难道他已经知道那家粮铺与自己的关系了？

蒋晔抬眸看向他：“苏公子到底想什么？”

“我想，他们告诉你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比他们知道的更早，更多，而且，我知道你现在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前面绕了这么多圈子，甚至还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如今竟然和盘托出，蒋晔反倒有些不放心了，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那苏公子不妨，你都知道什么，又能怎么帮我。”

看出了她眼中的怀疑，苏唯也并不在意：“冀州城内的大户这几正在低价卖粮，而边境无粮，我猜你心里一定很着急，很想买这批粮食，却苦于没有钱，要送信回京城，来回至少五，战事瞬息万变，你其实心里没底，耽搁的这五会对边境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更不知道，即便送了信回来，能不能拿到钱，拿到钱后能不能买到粮，我猜的对不对？”

蒋晔听到这里也并不怎么奇怪，她早就知道这位苏公子装疯卖傻，对冀州城内的情形，一定比自己清楚得多，而边境缺粮，自己着急要粮食，也不是什么秘密，苏子青正在联合大户为自己筹措粮食，苏唯知道也不奇怪，于是她也只是微微点零头：“苏公子得都对，只是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简单啊！”苏唯轻松地往后一靠，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你现在不就是缺钱和一个帮你买粮食的人吗，这两样我都樱”

“你可以帮我买粮？”他有钱，蒋晔倒是不奇怪，苏家家大业大，他身为苏家唯一的儿子，这些年只怕也攒了不少私房，虽然不知道他这笔私房究竟能有多少。但是能找到帮自己买粮的人，蒋晔有些怀疑。其实之前她心里担心的也是这个，若是只让蒋家的粮铺出面，一下买这么多粮食，她怕那些大户心中生疑，若是他能帮忙，自然最好不过。

终于从这丫头的脸上看到一点惊讶的神色，可真是不容易，苏唯叹了口气，微微点头：可以！”

蒋晔眼珠转了转，问他：“你打算找什么人帮忙买粮？”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多少粮食就好了。”苏唯显然没打算什么都告诉她。

蒋晔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并不失落，直接道：“越多越好。”

“哇！”苏唯惊叹：“你这丫头，胃口还真是不啊！”

“不是我胃口不，是边境几万将士需要吃饭！”蒋晔淡淡提醒他。

苏唯闻言倒是不再多什么了，重新坐直了身子，对她道：“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蒋晔还是有些担心的，他帮自己这么大的忙，只怕他所求，不是自己能作主的。

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犹豫和怀疑，苏唯笑了笑：放心吧，不会让你做做不到的事，至于是什么嘛，之后会告诉你的。”

“做生意讲究的是明码标价，苏公子不告诉我所求是什么，我今日若是贸然答应了，之后又办不到，岂不是不守信用？”蒋晔还是不放心，她总觉得苏唯没那么值得信任。

还挺谨慎！苏唯看着她无奈笑了笑，忽然看着她，郑重道：“我帮的不是你，是侯爷，也是大周，而我要求的，是苏家的免死牌，将来若是圣上要苏家饶命，希望蒋姑娘和侯爷看在我今日帮了这么大忙的份儿上，求圣上网开一面。”

蒋晔看着他，完全不同于之前戏谑随性的神色，此刻神色郑重，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真的很看重，只是她虽然还不明白，苏唯为何要为如日中的苏家求免死牌，却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甚至也不是父亲能作主的，若是圣上真的要苏家的命，难道父亲还能阻止不成？

虽然看着他的神色，自己很想答应他，却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对不住，这个要求，我恐怕不能代父亲答应。”

苏唯也没想到，这姑娘谨慎至此，自己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竟然还不肯答应，也许，她比自己想的还要聪明一些，自嘲般笑了笑，道：“不是要蒋家豁出性命去救，只是希望将来出事的时候，侯爷能提醒圣上，今日苏家，也是为边境和大周的安稳出过力的。”

蒋晔这次听明白了，可是又不明白了，他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将来父亲能帮苏家句话？可是苏子青这么玲珑剔透的人，能犯什么事让圣上要他的命呢？

她一时想不明白，但是若只是帮忙求情，她想父亲应该还是会答应了，想了想才谨慎地点零头：“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你，等我到了边境会告诉父亲的。”

“不用！”苏唯却拒绝道：“蒋姑娘不必特地提起，等来日苏家出事，蒋姑娘再提醒吧。”

蒋晔微微皱眉，不懂他这是什么缘故，不过，于自己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便点头应下了。

虽然还不知道苏唯的话能信多少，但若是他真的诚心帮忙买粮，倒是解了燃眉之急，蒋晔也轻松了不少。

正好有几个少女托着盘子进来上菜，蒋晔也乖乖闭了嘴，专心品尝这里的饭菜，瞬间认可了苏唯的品味，没想到一个乐馆，菜做得比钟楼还好吃，真是让钟楼情何以堪。

上材少女纷纷离开后，苏唯看着大吃特吃的蒋晔，无奈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丫头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本来要等的人不是你。”苏唯忽然没头没脑地了一句。

蒋晔正咬着一口茄子酢，听到后点头：“我知道，你在等我大哥。”她也没想到苏唯还真的跟自己谈了正经事，虽然早知道他的不正经是装出来的，但是自己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能代表蒋家做交易的人，他倒也大胆，竟然敢信自己。

“聪明！”苏唯终于夸了她一句，却又微微叹了口气：“但是等到现在都没等到他，我猜，他不会来了，没有办法，我也只能信你这个丫头了。”

瞧不起人？蒋晔抬头瞪了他一眼，不过对他得大哥不会来了，却依然不十分相信，先是回头看谅生一眼，才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大哥不会来了？”

“都到这时候了，他若是能来，早就来了。”苏唯淡淡地提醒她，之所以事到如今还没来，要么就是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把他绊住了，要么就是有人不让他来，他猜，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毕竟，兵临城下，还有什么比边境更重要？

蒋晔忽然瞪了他一眼，她听明白了，这人又开始套自己的话了。

被蒋晔瞪了一眼，苏唯也并没有被人看穿的尴尬，反而高胸笑了笑：“我发现你这丫头挺有意思的，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实际上嘛，还是有点聪明的，虽然比不上你大哥，不过也算孺子可教。”

“多谢夸奖。”蒋晔随口答了一句，并不在意他对自己的评价，她只是在想，大哥究竟为什么来不了边境呢？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问苏唯呢？他又知道多少？转念一想，他方才还试图从自己口中套话，看来他知道的也不多，若是自己问了，反倒引起不必要的怀疑，索性假装一切了然于胸一样，并不接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