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药仙谷谷主的女儿。
也不知爹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药仙谷谷主之位传给了我这个不成才的女儿。
从小到大,医死的小老鼠小兔子数不胜数,这眼看着动的不行,医不动的也行……想让一棵树回春,树也枯了。
要不是爹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打死这谷主的位置也不能传给我。
现在有名无实的药仙谷,世人只道谷主医术卓越,凡是些小病小灾的都入不了谷主法眼,还未见到谷主,便交给学徒打发了。殊不知我是真不会医术,多亏了从小护着我的王叔李婆,才解决了大多求医问药的病人。
不过,这些人来治了病,回去好好过日子也不行,非要传些八卦。闹得江湖上处处是“来去无踪”“天下第一女药仙”“不见美人,必为绝色”的传言。让这药仙谷一时人气大涨,来的人不为求医,只为见我一面,搞得我这医术卓越的谎都快兜不住了。
直到那一天。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到药仙谷,二话不说便捆了一众人等,提着刀就破门而入,看到了床上……正在掏耳朵的我。
我看那明晃晃的刀光一闪一闪,吓得都快耳鸣了,强行镇定了一下心神,看向那提着刀的一众美男子。
“额……诸位兄台,有话好好说。”虽说美色当前,但我这不争气的胆子,看到刀说话还是抖得不行。
“素闻药仙谷谷主医术精湛,可化腐朽为神奇。如今,我家少主命悬一线,还望谷主,出手相救。”
我心里一万匹小马驹奔腾而过,你这刀都快架在我脖子上了,说话还这么客气,由得我不救吗?
可我,也不会救人啊……
挣扎再三,我还是开口了:“那个,兄台,实不相瞒,小女子……就是一个粗鄙山夫,不,不会什么医”话还没说完,那刀果真就架在我脖子上了,我忍着背过气一晕为快的冲动,瞬间转了话锋:“不会医术是万万不能的,我救,我救,有话好好说嘛。”
笑着把那领头的刀尖从我的脖子上推开,我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反正从小爹爹的一身绝学都已传与我,只不过不知为何,药方没错,治起病来却总是适得其反,气得爹爹终日唏嘘,担忧这医术绝学就要失传于世,药仙谷也盛名难保,不到四十岁便咳血西去了。说起来还真是伤心。
伤春悲秋,不得自拔间,不过一晃儿功夫就被那大刀押到了我引以为傲的药材阁。
虽说爹爹生前将这些不见于世的药引捧如掌上明珠,但我不通医术,自然也就失了兴趣。便总是藏些吃的喝的捡来的好玩意儿在这房内,每样药材盒内各藏一种,次次翻出来,都觉得有趣的很。
不料想,一个逆光而立,身材修长的男子,手里正拿着我及笄时偷绣的——肚兜。
一眼望过去,红红绿绿有些难以形容的配色,有如玩笑一般的形状,和歪歪斜斜的两条系带,鬼知道当时我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这种羞耻的东西藏在这里啊。
关键是,这个拿着肚兜背着我的气息深沉,甚至有些气度不凡的男子是谁?竟可以如此直视一个女儿家年少时拿不出手的作品吗?甚至气氛,还有一丝严肃?
真是丢光了我十七年的老脸啊。
忽地,那人回身。眉如远山晨雾,眸若皓月星辰,眉目流转间,已是灿然生辉。
“姑娘好手艺。”他摩挲着那“不成才”的作品,笑得如沐春风。
我对他那人神共愤容颜的好感度瞬间凉了一半。
本想着呵呵他两句以作回礼,但看了看那架在我脖子上泛着寒光的刀面儿,随即正了正神色,道:
“有君即来,自是欢喜的。不知公子何许人也,竟识得在下如此作品?”
那人走了过来,目光正对着我,他身后仿佛有万丈星海,我一时间屏了息。
“素昧平生,便已识得。奉若珍宝,不胜欢喜。”
什什什……什么?对我一个未出阁少女肚兜奉若珍宝?!还不胜欢喜?!!我当下秉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勇气准备向这个轻浮浪子讨个说法,还没走出两步,那人,便像仙子一般,踏着星月,款款走来。
怕是这狭窄空间里数把明晃晃的刀闪了我的眼,也或许是那个公子的美色太耀眼了,我竟霎时间,呆愣了下来。
而他……
却又说了句摄人心魄,美色当前令人无法思考的一句话。
“姑娘,我将此生身家性命交予你,可好?”
他目光灼灼,我心慌慌。
倘若我真是个药仙谷远近闻名医术卓越的谷主倒也还好,和他卿卿我我举案齐眉也没啥二话。关键是我这半吊子手艺,没准就给人医死了,想到这么一个美男子将会不久于世,心里就更悲痛了起来。
看到我表情变幻,眉头不展的样子,那顾盼生辉的男子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随即,便直愣愣地晕了过去。
好巧不巧,就晕在了我身上。
这一晕不要紧,旁边的领头侍卫可急坏了,忙将那把明晃晃的刀轻车熟路地再次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弄得我喉头一紧,又虚了起来。
我说大兄弟,你家少主刚才那促狭的笑意,拙略的表演技巧,你还没看出来他是装晕嘛。
合着你们这就是逼良为娼,非要让我为他下半辈子的医疗事业负责啊。
我正思量着,那刀锋又不给面子地逼近了一寸,眼看就要碰到我那细皮嫩肉的脖颈了。
“好……好好,身家性命予我。”
晕在我肩头上朗月清风般的美男子,好巧不巧,听到这句话就醒了过来,懵懂的眼神中透着无辜,仿佛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般,手势却让那把架在我脖子另一侧的刀放下了。
没了刀的威胁,我立刻脚底生风,还想再挣扎一下——毕竟我药仙谷家大业大,密道没几条也不像话啊。可满屋子提着兵器看着就很会打的人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上兵器泛着的寒光与眼神中的感激交相辉映,看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满含热泪,带着勉强的笑意,抬起头对美男子说:“公子,这边走。”
不想这眼光流转的男子,淡淡瞥了我一眼,就非常不会聊天地发问:“姑娘可是哭了?”
这堪堪一问,大批小批的目光就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投射过来,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习武大哥关怀的目光让我瞬间绝望,我默默回过身,说:“没事,我就是太感动了。”
没等这美男子继续发问,我就逃也似地往迎风阁走了,没错,就是接待病人的地方。
爹爹生前虽医术天下无双,但起名却十分耿直。这迎风阁他本想着叫“迎客楼”,结果说什么也被众人拦下了,因这“迎客楼”和“怡红院”在内涵上总有那么些异曲同工之处。于是我大手一挥,把名字改成了迎风阁,大家都是医者,总还是要有点诗情画意的样子嘛。
由是,该开始诊病了。
我虽开药时骨骼惊奇,啥都治不好。
但把脉是把脉,开药是开药。
从小在药仙谷混大的我,对把脉还是有不少心得的,虽然以前愿意给我把脉的都是王叔李婆罢了。
隔着一层薄纱,面前的美男子脉象着实——稀奇古怪?
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可那脉象却是实打实的虚浮。初探时和缓,可不过二三时分,脉势虚无,时隐时现,若我不是看错了,这美男子,怕是要行将就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