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冷的背影远去,阳光细细铺满了空阔的旷野。
“叶青萧,我的名字。”
我只看向他远远离去的影子,似是长路迢迢,望不见尽头。殊不知此去一别,命运竟将往后的年年岁岁都纠缠。
在他走后,茂林中除凡和秦风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去——
只觉得向前的路中有万丈荆棘,只比茂林中的还要旺盛,还要锋利。可我没有回头路。
行至逸诀关的时候已是深夜,苍凉的城门内尚有野狗在哀嚎,树影深深的。
“要入关了。”除凡静静看向我说,回到故里的他竟不像在药仙谷那样轻松,神情凝重了些许。似是经了一场暗杀,便料到了往后的一路就会有数不清的人阻拦他活着走回永陵城。
上相顾为坚,还是他的大哥,世人眼中温润如玉的大皇子?摆在除凡面前的只有这两人,非左即右。在他离去的这段时间,虽交付了应惟,但由此一番可看——永陵城早已转换风雨,任他人兴风作浪了。前路尚未可测,看着灵动娇俏的女子,他似是不舍带她走完这艰险难测的一路。
“好。”我迎上他些许迟疑的目光,虽说眼前是深渊万丈,却也有黄金万两不是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莫宿尘偏就能度过险境,取得黄金又是一条好汉归来!
我心下当即秉持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英勇气概,看着除凡的目光也愈发坚定了起来,主要是身体里那迷惑心神的奇效时时存在着,每当我心生退意时它总会往相反的意识游离去。自从那日有了出谷的想法,收拾包袱走了出谷的那条大道后便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我不要回去,就像这体内不听劝的意识,它们都不给我回头的机会,我好像只能一直向前,离药仙谷越远越好。
除凡看着他身旁的女子,笑意盈盈,暖洋洋的。似是全身都被这暖流拂过,不自觉地竟觉得带上她方能让这一路稳当走过。又或是,带着她,他心里才能稳当地面对往后种种险境。
关门缓缓打开,常驻逸诀关的荣余将军开门来迎。
这常年驻于绥光国要地的将军一路走来,看着就威风凛凛的。他腰间别着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一看便是饱经厮杀饮够了鲜血的利剑。但这宝剑似是敛去了锋芒,多年尘封,带着一股陈旧感。像那拿着剑的主人一般,虽杀伐气重了些,却也是随着这古旧的关门一般,久未上过战场了。
“末将迎接来迟,请七皇子恕罪。”硬朗的声音不似是我一眼看去的年龄,趁着夜色我也看不分明,只觉得刚才尚觉得苍老的人忽地年轻了许多。想我才活了十七年,就老眼昏花了?
正当我仔细辨别他的年龄时,却发现他那原本陈旧的宝剑,握柄处却在寒夜中还能泛着光泽,显然是近一段时间仔细擦拭过,他若是如此精心对待自己的宝剑……近来绥光国虽内耗不断却也仍是大泽第一强国,没有战事来袭,那就只指向一种可能!
我忽地发现整个关门只有他一人出来相迎,没有百姓亦没有军队。
“除凡!当心有诈!”正当我喊出声来,那将军就拔剑来袭,正刺向我。除凡似是早已了然于心,接过秦风递来的剑就挡了这出手的招式,我只被推着后退一步,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剑法,竟丝毫看不出病弱这一点。或是他利用了这一点,出招时都虚浮,却于触及敌人时狠厉异常。招招竟毫无破绽可言,又像是毫无逻辑可寻,显然这眼前的将军不是对手。
但这似乎有所代价,从将军的表情来看——他并不知除凡会武功。
敌方的眼线通过这一场战役就明了除凡藏了多年的底细,他为了救我竟舍得破了自己藏好的暗线?!我莫宿尘可不是行走江湖不讲义气的人,当下便大喊一声:“别废了我给你用的浑元丹,这丹药只可助你有一时的功力,用多了伤及自身,更别说你体弱根本不会武功了!”
那将军只见我喊得声嘶力竭,颇为凄切的样子,狐疑地看了除凡一眼,又细细观察他的招式。没成想除凡玲珑心思,在听到我所喊之后并未立即转换招式,收敛速度,反而是更为猛烈的进攻,但都有一个特点——出招时虚浮无力,触及敌方时却刻意想戳中要害,显现出一股初学武之人极具天赋,颇为灵巧极会掩盖自己弱势的模样。荣余在接招时慢慢掌握了此时除凡的套路,他似是心中早已百转千回了一番,想到之前除凡也是出招不稳的样子,似是心里已经十拿九稳。而除凡接着配合我所说的,渐渐演起了体力不支的样子,慢慢降下了速度,给足了敌方破绽。
正当荣余想要给出致命一击时,料理完关内伏兵的秦风带队骑着马儿就冲了过来,可还有一人比他更快一步,就是暗藏林中,不知跟了多久的除凡身边武功最好的那个黑衣人。我从未见过这人的长相,却早已熟悉他的身形,虽是武功极为精妙,但比起之前遇见的叶青萧还差些火候。不过对付这将军绰绰有余。
我回想起今日除凡的一招一式,似是刻意模仿自具天赋的初学武者。他深知敌方的底细,按着自己一贯的路数选了个最合适自己的作假法子。虽是挡了将军几招,却也是凭借巧劲,最开始尚能糊弄过去,慢慢的就也不再处在优势方。可他却拼尽全力地在挽回颓势,愈发刚勇,破绽也越来越多,像极了初学武且极力周旋的样子。
他这样一出,比起从未展示武功敌方不知底细还要高妙。
似是张扬地对着敌手说:我正习武,虽尚未大成但也极具天赋!这般看起来自傲的行径正是除凡想要展现给敌方的表象,我不禁冷汗连连,觉得之前在药仙谷他也忒纵容我了,不然我那些小把戏怎么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忽地想起,来时路上除凡将绥光国的局势都与我细细分析。
我算是掌握了绥光国的第一手情报,也就是说,来时的马车上我已然和除凡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我叛逃或是走漏风声,还没等走出十步,我这好不容易才得以保住的小命马上就去西天了。
最毒不过美男子心,我恨恨地看向他,只觉得此生的性命都在他的手中,盈盈一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