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停止了开会,只留下了周明海和徐蕴奇。来者一共三人,均着便服,为首的人自称大同知府幕僚,也就是师爷,满面堆笑,进来便给周羽道喜,说周羽剿灭悍匪飞天龙有功,知府大人已上报朝廷,日前朝廷表彰下来,任命周羽为大同府团练总兵,可自行招募乡兵,受大同巡抚节制,肩负守卫乡土之责。
周羽有点懵逼,不知团练总兵这名头是个啥官,转头看了一眼徐蕴奇,徐蕴奇嘴角微微一撇,周羽明白了,不是什么大官。其实团练总兵,关键是在“团练”二字上,就是民兵,没品级没俸禄没编制,装备后勤自己解决,朝廷也没指望你能消灭强敌,战事来了你能当个啦啦队壮个声势就行了。但这对周羽还是有好处的,手底下有招兵的权限啊,这年代没给你权限你敢拉起一支队伍?朝廷分分钟给你虐成渣。
“周大人还得跟我走一趟,我们府台马士英大人听闻周大人兵不血刃剿灭飞天龙,甚为赞赏,称周大人年少有为,今日想一睹您的风采,怎么样,您请吧?”师爷笑道。
“在下早有此意,奈何身份低微,不敢登门拜访,今日他老人家召见,真真的求之不得。”周羽对自己嘴脸都有点恶心了。
来人已备好马车,周羽带着徐蕴奇上了车,往大同府而去。一路无话,来到府衙下车后,未经通报,由师爷引路直接进入府衙大堂。徐蕴奇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不对呀,知府会见客人怎么会在大堂呢?而且看见三班衙役整齐地站在大堂廊下,表情肃穆,这他么是升堂审要犯的节奏啊!一般民事诉讼长官会在二堂审理,而杀人放火造反的要案才会升大堂。
进入大堂,只见知府端坐正中,身着官服,面庞瘦削,胡子花白,两眼眯着努力看着周羽两人,似是近视眼看不清。下首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衣服华丽,腰坠玉佩,嘴角微微上扬,眼神轻浮。
见两人进来,知府清了清嗓子道:“堂下何人?”声音略显中气不足。
周羽也觉得事情不太妙,看这两人表情不太友善啊,哎算了,随机应变吧,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拱手回答道:“在下周家集周羽,见过府台大人。”
“好你个周羽,如此无礼!见到府台大人如何不跪?”旁边的男人呵斥道。
“实在对不起,我在剿匪时腰间受了刀伤,如今还未痊愈,跪不下去,请大人恕罪。”周羽心说我跪你大爷!
那男人刚要发作,被知府摆手制止了,“世子,我们说正事吧?”于是在案上拿起一个文书,由书记小吏送到周羽面前。
周羽拿过来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一纸诉状,代王世子朱彝梃状告周羽窝藏杀人要犯王辅臣,并打造火器图谋造反,上有证人王三儿证词。周羽想起来了,那王三儿是飞天龙派到水泥厂的奸细,被周正抓住的那个,不知如何跑到代王府了。周羽一言不发,把诉状递给徐蕴奇。
“周羽,那诉状所写可是实情?”知府问道。
“打造火器并非造反,实是装备团练乡兵,否则如何剿灭的飞天龙?至于那王辅臣嘛——”周羽转头看了看世子,挑衅地说道,“确实在我那儿。”
“既然你已认罪,来人呐,快将犯人拿下!”那世子大声喊道。
世子喊完,外面的衙役没人动,朱彝梃表情有点尴尬,马士英看了一眼世子,眼里闪出一丝轻蔑,轻声道:“拿下!”
外面闯入十多个衙役就要动手,就在此时,只见徐蕴奇朗声大笑,声音震得周羽鼓膜生疼。
“你笑什么?”马士英惊奇地问道。
徐蕴奇止住笑声,对马士英道:“大人已大祸临头,还不自知么?”
“我有何灾祸?”
“那蒙古卜喇库部数千人在大人您的治下,如今要粮无粮,要草料无草料,人困马饥,待到寒冬将至,颗粒无存之时,必将暴起作乱,待到彼时,不知大人的标兵和大同镇的那些卫所老弱残兵能否追的上这些残暴的蒙古铁骑?如其攻破州县,大人可担得起这责任?如任由其掠夺乡里,大人可担得起这责任?如其西窜与陕西暴民合流,致使陕西局势更加糜烂,大人可担得起这责任?”徐蕴奇越说声音越大,说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气势完全把马士英给镇住了。
马士英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徐蕴奇一番话正说到了他的痛处,这正是他这些天来最大的心病,那些蒙古人彪悍无比,要他给这些人分田种地,他没有田地可分,要赈济些粮草吧,他又没有粮食,他心里明白,如此下去蒙古人必反,但朝廷就把这倒霉鞑子安置到他的治下了,看来想要平安退休是不可能了,只能请求总兵多多留意,好生监视鞑子的举动,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又如何?就是鞑子作乱,与你们何干?难道我今天还不能治周羽的罪了么?”马士英这话说的有点色厉内荏。
“哈哈哈哈!府台大人,能解决鞑子问题的,正是我家周大人!”徐蕴奇越来越镇定自若,他观察着马士英的表情变化,暗忖今天没准能办成大事。
“哦?你待说与我听!”马士英身子前倾,好奇地说道。
“马士英,休要听这狂生的胡言乱语,他只是想要为周羽开脱罪责。”代王世子今天只想要周羽下狱治罪,他好侵吞周羽的水泥厂,顺带为朱鼐锡报仇。但马士英并不理会,示意徐蕴奇说下去。
“那卜喇库的正妻,乃是我周家集匠户侯三舍的长女,卜喇库对其情深义重、言听计从,而王辅臣,已被侯三舍收为义子,大人如捕杀王辅臣,定会惹恼卜喇库之妻,大人是怕鞑子反的晚吗?”徐蕴奇正色道。周羽听徐蕴奇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差点没笑出声,尼玛侯三舍啥时候收王辅臣为义子了?
“不杀王辅臣可以,但又如何安抚鞑子呢?”马士英果然上道了。
“大人可下令将鞑子迁往周家集,由我家周大人处置则可。到时周大人为其安排房舍,男丁到水泥厂、煤窑、铁匠炉做工,蒙汉杂居通婚,待其生活稳定之后,必不再想造反生乱之事,几年后重修黄册和鱼鳞图册,马大人治下又多了数千良民,岂不美哉?”徐蕴奇越说越自信,唾沫星子乱飞,有点三寸不烂之舌说敌重臣来降的赶脚。
“胡说八道!那王辅臣身犯重罪,岂能不杀?周羽窝藏重犯,岂能免罪?”朱彝梃气急败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