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天的打听和自我琢磨,唐峣总算弄清了,过去的他之所以会屡次试镜失败的大概原因。
具体的情况复杂也简单,除去李棠照此前提过的舞台痕迹过重的问题之外,基本可以总结为两点。
一是戏路定型,二就是唐峣自身的心态。
唐峣十二岁那年进入平阳当地的话剧团,属于儿童演员。在他作为话剧演员活动的前几年里,他每天在剧场几乎都在重复地演同一类人物和那么几场相同的戏。
这就很直接地导致了一种结果的发生——他演好了那些角色,但他好像也只擅长演那些角色。
这还是其一。
其二,唐峣出道至今将近十年,可是这十年间,他不是一直都在演戏,中间存在不少的空窗期。
因此,唐峣本身的表演经验其实也不像外人想象的那么丰富。
他有足够的实力,可惜这份实力不算全面,想要应用于影视表演也还需要一段适应期。
谁知道,这段适应期也给唐峣带来了挺大的难题。
影视表演和话剧演出终究有很多的不同。
你在影视剧的镜头之前,不可能像在话剧的舞台上那般自由。
你需要按照导演的要求去演,新人更是毫无话语权,别人怎么说,你就必须怎么去做。
在话剧行当,一番巡演下来,几十场戏,每场戏都是一模一样的桥段、一模一样的台词,改词和改戏是严令禁止的事,但没人会限制你用自己的方式去处理相同的剧情。
也许上一场戏,你觉得情绪要更悲愤点,也许在这一场里面,你又会觉得声调激昂一些更好。
话剧排完戏后,给定框架,其余的事就都交给了当时站在舞台上的演员们。
即便是定格式的演出,背后也有恣意的灵魂。
然而,影视剧的拍摄不同,你的想法不等同于导演的想法,作为新人演员,你也没资格去给出意见,发言说话。
这一切的变化、两个圈子环境的改变,全都让曾经只当过话剧演员的唐峣难以接受,他甚至有种自己的表演被人局限和桎梏的感觉,所有的矛盾就自此而起。
唐峣知道,李棠照在片场会紧盯着他,估计也是他以前“名声”不太好的缘故。
被压制久的人,难免会做出点恶作剧般的行为。听说在试镜《某天或这天》之前,唐峣就已经在好几场试镜里不顾剧组给出的考题,任意改词和现场发挥,落选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不过,现在唐峣倒认为,这也是一桩好事。有李棠照在,他能少走不少弯路。
毕竟,他的前身也没给他留下多少有用的东西。
时至今日,唐峣也没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现在的唐峣,但要是依照目前他收集到的这些情报来判断,他发觉还真有一定几率是多次的试镜失败给过去的他造成了过于沉重的打击,这才有了眼下的这副局面。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曾经的自己,心理年龄也早就不同往日的唐峣难免会给对方贴上个“过于脆弱”的标签。
也许少年成名的天才都有类似的特质吧,慧极必伤,过刚易折。
“‘峣峣者易折’,意思其实是希望你百折不挠,真要是我想的那样,你还挺对不起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
在遮阳伞下独自出神了一会儿,唐峣就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早就没意义的事。
“唐峣!”
本来应该待在鲁博栋身边的唐皎突然拿着手机找了过来。
唐峣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这位老姐的表情有点奇怪,果不其然,等到唐皎来到他面前站定后,张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唐峣愣了愣。
“妈……她回平阳了,刚刚打电话给我,让你有空去庆斋一趟。”
……
在平阳生活了快一个月,唐峣一度忘记了一些事情。
比方说……唐家姐弟俩的父母还健在的事。
不光健在,看样子夫妻俩的身份和工作还都不简单,可惜唐峣当时不好问得太直白,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问唐皎“咱爸咱妈叫啥”之类的话,只好先把疑惑埋在心底。
《想见你》的拍摄虽然比较赶时间,但李棠照仍然很严格地执行了中夏影视圈每拍摄五天、休息两天的公会制度,所以唐峣很快就找到了空闲,在唐皎的诧异中,循着她发过来的地理位置,找去了唐家姐弟俩母亲的工作室。
那是处叫“庆斋”的院落,与李棠照之前租住的那间院子挺相似。
唐峣到了地方敲过门后,等了十几秒见没人来应门,想了想就低头掏出唐皎事前交给他的钥匙,解开门锁,迈槛而入。
入眼的景色第一印象是冷清,偌大的院落也就一棵老树、一池水塘、角落里摆了对竹桌竹椅,桌上连套茶具都没有。
然后是感到雅致,有股说不出来的宁静气氛。
唐峣往四周环视一圈,屋子的门大多紧闭,唯独正前方直通的那间堂屋敞着门,仿佛在大大方方地迎接客人到访。
没有多想,唐峣径直往前走。
还没进门就闻到了满屋子的书味儿,他加快了脚步,靠在门边,果然是瞧见了几面安置得满满当当的书架。
当作家的人大多也爱书,唐峣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上方悬挂的那面匾额,上面书写有“齋慶”二字。
字迹很端正,但细看俨然有股女子的娟秀气。
正中央的书桌上还摆了台应该有些年头的机械打字机,旁边有几沓洁白的行文稿纸,用了一个外观看上去挺精致的钢笔盒压着,唐峣没去乱动,只走到书架前打量。
片刻后,他就发现了一点比较奇怪的地方。
在其中一面书架上,放有一整排名字、装帧风格都不太一致的书,但这些书有个共同点。
它们的作者……名字都叫“窦清思”。
唐峣心神一动,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忽然就若有所感,转头望向院中。
有位身穿黑裙的中年女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在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