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宁长林,原身的父亲。
宁数脑海中与之相关的信息一闪而过。
关于此人,镇里至今仍有不少传言。
据说他是这一脉两百年里最有天赋的异人,出生时真血便已复苏,五岁就完成了异化。
十八岁,达到了第三境。
比之宁氏祖地的天才,也丝毫不显逊色。
所以在他十八岁突破第三境后,祖地就传来族令,召他前往归宗入谱。
这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后的某一天,他忽然重伤归来,还带着一个三月大的婴儿。
几天后,宁长林便撒手人寰,伤重不治而死。
那个婴儿,就是原身。
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众说纷纭。
什么与主脉的大小姐私定终身未婚生子惨遭被废、与敌对氏族的小姐私奔生子被废等等传言,太多太多。
但究竟如何,一经盘问,那些“知情者”便讪笑不已,连道惭愧。
所以至今,原身也不知道真相。
这件事,都快变成了宁十九镇最大的未解之谜之一。
但面前这位老人,或许知晓。
宁数心里暗想。
“真是长林的孩子啊……长林的孩子,都长这般大了……”
老人有些感慨,摇摇晃晃站起身。
宁数发现,他只有一条腿,右边裤管里空空荡荡。
正想上前搀扶,那条有翼的怪蛇轻轻游走,好似一根拐杖般钻入老人手里。
老人手拄着蛇,微笑着招手:“来,让老朽好好看看。”
“??”
宁数顿了顿,默然上前。
老人又是一番端详,还探手摸了摸他的头,眼中似有追忆,但最终都化作一句话。
“长林这一脉,也算后继有人了……”
他重新坐回原地,脸上疲倦难掩,但仍旧十分有耐心,故作打趣道:
“你这般孩童,能来看望老朽,想必是有事相求!说说看,试试老朽这颗老脑筋,还能不能帮上忙!”
“不敢。”
宁数恭敬行了一礼,“小子昨日守夜遇到一头诸犍,侥幸逃生,想请教大长老有关此兽的信息。”
这位老人虽然老朽不堪,却是镇里的大长老,相传已经活了二百多岁,是名副其实的活字典。
他们这类镇卫兵,当然也学过有关异兽的图谱、信息,以求知己知彼。
但学的大都是最常见的异类,而天下异兽远超万种,很难做到全知。
诸犍,便属于偏僻种属。
“诸犍么?”
老人想了想,开口说道,“此兽成体当高一丈,长两丈许,尾过九丈,豹身人面牛耳,行走无声无息,有两道神通。”
“一为‘鬼哭神嚎’,音啸摄神震体,十分霸道,需暂避锋芒。”
“一为‘危蛇与化’,能尾化蛇相,阴险难测,不可强攻。”
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诸犍成体,可位列第三灾,你遇到的那头想必还年幼,不然岂有命在。”
宁数有些佩服,期盼的问道:“可有胜法?”
“有!”
老人点头,“跑!”
“……”
宁数无语。
“孩子,想要活得久,就要能跑会跑。”
老人语重心长,手拍着膝盖,“老朽能活到两百岁,全靠这腿。”
宁数无言以对。
他倒是想跑啊,但镇卫所规矩堪比军法,逃兵死路一条。
这老人相比宅久了,早不知庙外的规矩。
他耐着性子,又问:“大长老,有没有……其他方法?”
“这可难了。”
老人摇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实话实说,“要是老朽,一顿老拳下去,那畜生定无活路。你么……还是跑吧。”
“是。”
宁数说不出其他话了。
他心知怕是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索性告退。
老人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悠悠,喃喃自语:“跑吧……跑吧……”
“前辈很看重他?”
祭庙里,轻轻响起第三个声音。
这是一个锦衣玉带、容貌俊美的青年,气质超然,以至于显得与这座山野村镇格格不入。
纵然落入人群之中,也是最醒目的一个。
但他就站在神台右下方,认真的看着那些牌位,与宁数方才奉香的位置相距不过丈远,后者竟视若不见,毫无发觉。
老人不言不语,也仿若未闻。
青年笑了笑,又说道:“如果前辈在意,我可以带上他。”
老人已经垂下头,苍髯皓首,鼾声微微。
青年笑容依旧,继续看那一枚枚牌位,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
走出祭庙正门,宁数转进侧门。
这处偏殿更大,高高挑起的梁顶使空间显得格外空阔,长宽足有百丈。
偏殿中,最醒目的是两侧的石壁。
左侧石壁,浮雕着两条大蛇,都是有翼之形,有棱有角,但模样各有特征,双蛇呈螺旋缠绕之状,栩栩如生,望而生寒。
右侧石壁,则挂着一卷巨幅大画。
画卷下方,盘坐着十几个中青少年,全都高昂着脖子,安安静静的望着这幅画,深深入神。
画中,白纸红墨,画着一道似血泼洒而成的蜿蜒长虹,线条抽象,难以分辨具体形象。
但如果与左侧墙壁上的浮雕对照,依稀能看出是其中一条大蛇。
这便是,神魔“羽”的神魔图。
异人修行,在于纯化血脉。
但是如今的人族,已经延续了不知道多少代,即便是氏族之后,其体内的神魔之血都无比稀薄。
想纯血,唯有生新血,换旧血。
最常见的做法,便是观想神魔图。
观想传承神魔的形图,可以复苏真血,生出新血,褪去旧血。
七幅图,对应七大境界。
而每一幅神魔图,都是高一境界的异人以自身的热血为墨描绘而出,蕴藏着神魔真韵。
非如此,无法生效。
宁数面前这幅,是第一境的神魔图。
他前来,就是为了观想此图。
每一次观想,可以将图中的真韵烙印在脑海中维持五日。五日之后,便需要重新观想。
没有喧哗,宁数轻手轻脚的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抬头望向那幅画。
调整呼吸。
摈弃杂念。
放空心神。
以心去观。
以神去感。
……
恍恍惚惚中,他眼前的世界被血色充斥,耳边似有澎湃奔涌的大浪之声。
轰隆的巨响中,一条赤河迎面而来。
正在这时,宁数眼角出现一行字:
“羽蛇篇之第一幅异化图,正在拓印中……”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