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嘭！嘭！嘭！

伴随着十分有节律的声响，一根根短木桩从中间均匀的裂作四瓣。

宁数手持长刀，认真的劈着柴。

既为练刀，也为早上一顿饭。

虽然踏入了第二境，正式晋升异人，但刀依旧是他最基础的杀敌手段。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武道仙法，拳脚刀械止于技巧，是纯粹的速度与力量结合。

不过具体到个人，对速度和力量又各有体会，讲究心得体悟，并没有千篇一律的死理。

就好比快刀与慢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劈法。

他得到的那份【宁烈的记忆碎片·刀术】，是宁烈的一些用刀经验。

阅读时，仿佛置身对方身体之中一同练习，获得最直观的感悟。

但最大的收获，还是让宁数以原身之外的第二种视角，更全面的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修行技艺。

如此，避免了一叶障目的问题。

“差不多了，应该够烧好些天……”

看着地上的柴胚已经铺满，宁数停下刀。

正准备收拾收拾，院子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木屑，上前打开门。

门外，是一张巧笑倩兮的纤瘦身影。

“还没吃饭吧？”

少女挎着一只装满果蔬的竹篮，轻飘飘走进来，直奔灶房，动作快如风：“我去做饭。”

宁数愣了愣。

“没柴了！”

里面传来喊声。

他回了回神，捡了十几根木柴抱进灶房。

少女已经在灶台上忙左忙右，更像是主人，十分不见外的招呼他：“快帮我生火！”

宁数应了一声，吹着火折，点燃一撮毛绒似的引火物。

红彤彤的火光顿时照亮黑洞洞的灶膛，他又烧了一些干树叶。等火更大，再放进木柴。

“哎呀！火太大了！”

上面传来惊呼声。

宁数连忙把烧着的柴胚拉出半截，一股呛鼻的浓烟扑面而来，一时间竟有几分手忙脚乱。

呲！

菜入滚油，鲜嫩的植物与高温动物油脂发生反应后，产生的特殊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伴随着铛铛的翻炒声。

少女熟练的运着勺，有些疑惑的往下面望了一眼，一边说道：

“你今天……感觉怪怪的……”

宁数烧火的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心里微微凛然，口中却漫不经心道：“哪里怪了？”

这是穿越以来，第一个察觉到他“变化”的人。

“说不好……”

少女摇头，又问，“你的伤怎么样？”

宁数随口道：“快好了。”

“哦。”

少女应了一声，“痛么？”

“……不痛！”

“哦！”

旋即，一阵短暂的沉默。

“对了，我昨天把那副药炼出来了！”

少女的声音多了几分轻快，语速飞快的讲述。

“这一次，我先放象皮，再加龙骨，龙骨在加入之前用火煅出裂纹，然后锤打成粉末，与赤石脂搅拌……”

十五六岁的女孩特有的清脆嗓音，和灶膛里柴胚爆燃的细微声响在宁数耳边交织，他的思绪慢慢飞远。

镇里的同龄人中，与原身玩得好的只有两个——宁养真和宁芊芊。

三个人性格迥异，但或许因为都是孤儿，所以彼此更能相处。

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一起训练，一起认字，一起与其他小孩打架，一起偷鸡偷菜……

偷鸡偷菜的时候，女孩会学着大人烧煮，两个男孩则帮忙劈柴生火。

就像现在这样。

“你在听我说么？”少女有些不满的声音打断了宁数的回忆。

“在听。”

宁数微微一笑，很自然的转移话题，“药效怎么样？”

不同于他和宁养真，少女没有成为镇卫兵，而是跟随镇里的一个老方士学习方术当学徒。

方士，即是掌握炼药、炼金、星象、地理、神秘学等等知识于一体的方术之士。

可以是没有血脉的普通人，也可以是异人。

不看血脉，只看记忆、悟性和胆量。

少女颇有炼药天赋，这一次凭借对药材品性的理解，便复原了一副残缺的无名古方，做到了很多正式方士都做不到的事。

“喂了一只田鼠，还没有结果。”宁芊芊有些苦恼，“可能是我炼错了。”

宁数根据前世的经验，很认真的建议：“多捉几只田鼠。”

“嗯！”

宁芊芊重重点头，忽然惊呼一声，“哎呀！刚才的菜忘了放盐！”

宁数摸了摸脸，忽然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份正式早餐少了许多期待。

大概两刻钟后，最后一盘菜端上桌。

一共七样菜，主食在另一口锅里煮熟，是一种黄色的圆形颗粒，比绿豆稍小，叫作黍。

“快尝尝！”

宁芊芊双手捧着小脸，很期待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宁数。

后者面无表情夹了一筷子。

“怎么样？”宁芊芊瞪着眼睛。

宁数缓缓点头：“很好，一起吃。”

“我吃过了！”

宁芊芊揉了揉肚子，“师父最近起得很早，做饭都是最大份，也不知道为什么……”

“呵呵。”

宁数笑笑，放下筷子。

宁芊芊一愣：“怎么了？快吃啊！”

宁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我刚才没来得及说，我也吃过了。”

他补充道：“熏肉干。”

“哦。”

宁芊芊面露沮丧，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那留着中午再吃吧！”

宁数点头，正要说话，院子外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哀沉古拙的唱腔。

“他们回来了！”

少女嗖的站起身，“我要走了，不然师父等急了！”

她拿起竹篮便走，风一般消失在门口。

宁数起身去关门，已经看不到她的背影，这才微松一口气。

关上门，他重新坐回原位，拿起筷子夹起另一道菜，轻轻咀嚼，不由皱起了眉头。

“咸了。”

“淡了。”

“淡了。”

“咸了。”

“淡了。”

“淡了。”

七道菜都尝完，宁数轻轻放下筷子，喃喃自语：“味觉，出了问题么？”

……

院子拐角。

看着院门关上，宁芊芊才转过身。

她一边走，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截菜茎放进嘴里。

少女嚼得很慢，足足好一会才咽下去，然后深深皱起一对细细长长的眉毛，脸上的失落遮掩不住。

“有那么难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