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医官奉了周研命,过来宅院,把陆葭柒上身的缝合线拆了。
上了新药,恢复的很不错,再过几天,也可以撤掉纱布,自由外出走动,一些轻便的动作都可以活动自如。
这对陆葭柒来说自然是好消息,他本身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主,这十来天,实在是憋坏了。
医官临行前说,周研家里来了客人,在跟家主招待,今日过不来。
其实本也就不用来天天陪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信儿,然后送了医官出门。
大家都有事情在忙,公孙瑾似乎也没过来,偷了半日清闲。
让翠柳出门去买了些花草树苗,还有菜种,到了下午,两人就真的在这院子里,布置起这些花花草草来。
忙里忙外的,好容易找回了一些在山里住着的感觉,有事干,就是踏实!还可以不去想一些阴里暗里的事情,心态都轻松了不少。
等着翠柳光着脚,用锄头刨翻出泥土,他就在一边撒上菜籽。
这个季节中下的大白菜,半月就能出苗,一到两月就能成熟,他也没想自己走了之后谁来打理,反正这群富家小姐有钱有势,不缺这点菜,自己花着银钱办置的菜地,她们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两人都带着斗笠赤着脚在地里忙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外农田里的农夫。
一开始翠柳不让他下地里掺和,奈何拦不住他这憋了十来天的精力,犟不过,也只得让他下地了。
让他在边上做些省力的活,洒洒水,撒撒种,虽然都不是力气活,但也可以看出来很是熟练。
“陆少爷下地干活也这么熟练呀?还会作诗,奴以为富家少爷都没下过地呢!”翠柳拄着锄头抹了把汗,笑着道。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家种的菜比外头买的甜多了!嘿嘿,你以为哥哥我是富家子弟?喏,瞧瞧我的手,没准你比我还娇嫩!”
“真的!?”翠柳对比了双方手掌,发现自己这个府里下人的手掌都比对方的显的白嫩!“陆少爷与小郡主相熟,亲若兄弟,奴一直以为陆少爷也是大户人家!”
“我就是一山野道观里的农夫!什么少爷不少爷的,私底下也不用这么叫,我也不比你尊贵不是。”
“不行呢,奴受到的教诲就是私下明里要如一,可不能见人了喊少爷,没人了就不喊,作为奴婢即为不称职!”
“好孩子。”这个年岁的少年,放到原世界里,还在无忧无虑的上初中,每天打着电玩玩着手机,谈个小女友,或勤勉的学习。
失去了,才是珍贵的。
两人都还赤着脚在地里翻腾,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有一女子声音在喊。
陆葭柒拦了一下翠柳说:我去开门。把手里的种子收到前胸的围布口袋里,赤着脚跑了出去。
“陆少爷!鞋!”
开了门,是一个高大红衣华服女子,头上别有金钗,眉目修长,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陆葭柒忽然想起,叫了一声:
“周建虹?”
“你是!?陆葭柒?”周建虹惊讶的看了眼这个小公子,头戴斗笠,挽袖赤脚,脚上还还沾半湿半干的泥巴!这陆葭柒,不会是在这宅子里种地了吧!?
“真的是你!?你怎么找过来了,没和她们一道啊?”
“这宅子有我一份功劳,当年是我借了那丫头银钱,才盘下来的!她们都还有事忙着,晚上过来一起用膳,你这做啥呢风尘仆仆的!天气炎热,就让我在门口站着,不叫我进去坐坐!?”
陆葭柒反应过来一拍额门道:“请进请进!这给弄的跟山里一样,也是你们的主意!?”
“哈哈!你猜猜!?”
“多大人!还玩猜不猜的游戏,不爱说就罢了,上楼去先坐会,我收拾收拾就来。”
周建虹上了楼,见着陆葭柒吊着一只手赤着脚跑到田地边上,拎起鞋子,跟另一个奴婢男孩吩咐了几句,然后跑到了后头,估计是洗脚去了。
行动倒是很利索,没有一丝拖沓,心想着,他这伤,恢复的还好。
没过一会,陆葭柒穿着麻鞋上了竹楼,一边甩着湿露的手,一边说着:“多年不见,这么高了,差点没认出来,你们一个个都跟打了药似的!”
“哪长高了,当年你就在我肩膀这,现在七年了,见了面,你还在我肩膀这。完全就是没变啊!”
“嚯,你这歪理邪说整的可以啊,怪不得你是大统领,那军里不都给被你忽悠的团团转。”陆葭柒给倒了凉茶,自己也倒上喝了一口说:“没什么好茶可伺候的,早上泡的,已经凉透了,就这么喝吧!”
外面天热,凉茶更好,周建虹端着茶杯就是一顿牛饮,喝完,又给自己续上了。
“小瑾子一直差人鼓捣这个,我都没来过,倒是你第一个先住进来了!”
“这后头不是还添了小阁楼,上下有三个卧房?”
“哈?你意思叫我们住进来?小陆弟弟,我们几个大老娘们住进来,你这名节还要不要了?”周建虹拍着桌子笑道。
“……,我欠考虑了。”陆葭柒赧色挠挠头道:“你几个变化都挺大,也对,都是大人了。”
“倒是你,心思里外都没什么大变化,怪不得小瑾子开心呢。”
“有什么好开心的,不进则退,没变化就是没进步,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说明我待在山里不思进取。”
“你一个男子,思虑那么多干嘛,进取的事,让女子去做就好了。你看人家小瑾子,现在牟足了劲往上爬,战场冲杀,她为了那点军功,是挺豁得出去。她能坐到五百人小都统位置上,我周某人可没半点姐妹情谊掺杂在里头。”
“战场……,确实是凶险无比,你们应该小心照顾自己才是。”又问道:“你们军伍包了整个红袖招?”
“嗯?放心,红袖招不是见不得人的烟花之地,只是在红袖二楼,城里就那处地方大,普通酒楼装不下,我们伍长二百,什长五十,十位百夫长,三位大小统领,两百余人到场,这么些人,有一层楼足矣,定于月六日晚!其他将士,由伍长牵头出去小聚即可。”周建虹饮了口茶水,说道:
“可给你和周研留了位置,你们几位都得来!”
“将士们都听说了元宵时的一曲,吵闹着要听。我们几个做统领的,既然与你们相熟,自然要尽量满足自已手下的姐妹们这么个小心思,正好连做中秋一起聚了,那首《左手指月,也当应景!”
“哦……”陆葭柒想想,似无意间提起道:“那大公主也会到场?”
周建虹稍稍楞了下,见陆葭柒饱含深意的看着自己,莞尔笑道:“会。”
“哦。”
短短两个字的回和答,陆葭柒也是确认了对方身份,对方也相当于是坦白了身份,丝毫不拐弯落脚,似乎本来就是如此。
周老板,就是当今女帝陛下。
很多当年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然而近些天的事情,又被迷雾笼罩。
周建虹敲了敲桌面,唤回陆葭柒心神,说道:“大公主身在宫中,身不由己。周建虹在外只是周建虹。”
“吾只识周建虹,不识大公主。”
“嘿嘿!”周建虹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说:“我出去接周研他们过来,买些清酒。”
“好。”
周建虹出了门,抬眼望了下刺目的烈阳,眼眸被灼了一下闭上了眼。
母皇这次选的这个饵,他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啊……,周建虹是众人中唯一见过陆葭柒对答两次经策的人,年岁小时不觉得,后来时时回想其中关节,这个男孩……,恐怕是瞒天过海,超出母皇想象。
不知道对其中内情,他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