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大K，我想和你聊一聊XWT项目。”

鹰琛：“中午一起吃饭吧。”

昨天会议上，瑰的莽撞让鹰琛有几分怀疑项目是不是有问题，现在又看到舜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更添加了几分确信，但他竟然也没有什么迟疑，当下拨通了夕珐的电话——她已然是比舜更能说得上话的工作伙伴了。

“陆总，我听明白了。这种情况的话，按照准则是很难给公司出具标准意见的审计报告的。”

“鹰总有什么建议吗？我已有所了解，您可是业界赫赫有名的大拿啊！”

“哈哈，但我们也要按照规矩办事啊。”

“那是。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条铁律不会变。如何与死规矩周旋才体现你们专业人士的身价和段位，鹰总在业界的声誉想来不会是空穴来风。”

“既然陆总这么抬举我，想来这个公司未来的上市也会由我来做咯？”

“一定。”

“曲线救国的方法也是有的。”

“请说。”

“四大的质控流程正规、严格，你以前也是这行的，我就不过多介绍了……”

“了解。”

“现在知晓内情的人有点多，工作中要是不经意再透漏了什么风声，必死无疑。”

想到瑰，怒从心起，夕珐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何必拘泥于「四大」呢，陆总。A股上市公司的年审和IPO绝大部分都是内资所做的，价格合理，又好沟通。”

夕珐没有回答，继续听着。

“当然，一般的内资所你们投资人可能不放心，不如由内资大所来做。”

“内资大所？比如？”

“这个嘛，暂时……先卖个关子。如果你承诺上市你让我有所参与，我会在我的资源和能力范围内，帮你搞定。”

“只要能帮我搞定，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爽快！”

挂了电话，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鹰琛回头，瞥了一眼坐在大排档上的舜，她正对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一副捧心蹙眉的娇弱样子让鹰琛的脑袋“嗡”地大了一圈。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了，他走出办公室拍了一下舜的肩，示意：走。

“我今天心情很好，请你吃贵的，我们去吃海鲜吧。”鹰琛笑着提议。

“谢谢。”舜笑不出来。

鹰琛带舜到一家自认为环境优雅的西餐厅，晴空万里的大白天，这家店竟然没什么光亮，一片人造的昏暗氛围。每个桌面上都摆了一盏小小的蜡烛，俩人相对而坐。

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鹰琛迅速把菜点好：芝士焗龙虾、烤翅、蟹宝、浓汤……

他先往舜的餐盘里夹了一个饱满的芝士焗龙虾：“人是铁饭是钢，把胃塞饱了，消极情绪就迟钝了，整个人就有精神了。”

舜没有吃早点。但也没有胃口。

她像小鸟啄米一般小口小口地吃着大龙虾，根本吃不出滋味，在鹰琛的注视下还是倔强地吃完了。

“要跟我说什么？”

“瑰劝你不要接XWT这个项目。”

鹰琛是了解自己的下属的。舜的直接常常令客户受不了，为此没少被投诉，现在自己也算领教了一下。

“哦……她有告诉你为什么么？”

“没有，我也没有问。”

“嗯……”鹰琛开始琢磨怎么改造这个下属。

“你知道我们这行，并不能保证每份出去的报告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我们有重要性水平，只保证没大问题。”

“对。瑰现在坐财务总监的位置，她对日常的财务细节非常清楚，以她的性格，会不会对一些小问题过于敏感了呢？”

“瑰在这行做了四年，也带过队伍，她既然这么跟我说，一定不是小问题。”

鹰琛看着舜坚定的表情，放慢了口中的咀嚼，这孩子脑子里都是花田吗？

转而明白了这是一对信仰公平正义的“小天使”，可惜落在人间，巨大的翅膀毫无用处，只会妨碍前行。

他用手边的方巾擦了擦嘴：“替我谢谢瑰，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

舜点点头，扒拉了几口的饭菜，一桌的佳肴，鹰琛也不怎么吃了，两个人各怀心思。

烛影摇晃，脸色影影绰绰，气氛说不出的别扭。

★☆

那天，瑰没有回家，第二天瑰也没有回来，第三天也依旧没有回来，周末，也没有……也许不回来了。

……

舜身边的人换成了小K，一个扎着栗色丸子头带着红色细框眼镜，一个留着金色长发涂着红色眼影，工作之余，互相唠嗑着八卦，同悲同喜。

一到午休时间，人潮泄洪般地涌出恒隆的电梯，一高一矮的两人混迹在一群深色西装和平底皮鞋的茫茫人群中，在魔都最繁华的商业区招摇过市，过街串巷， pass一个个精致的西餐厅、日料屋、海鲜坊，咯噔咯噔踩着狭长的木板楼梯，落座于某个平价的快餐店、一方小小的桌旁。

两人无比自在地呼哧呼哧大口吸着米线、嚼着咖喱饭，和其他同事八卦着经理、吐槽客户、对房价和中美贸易发表着各自洞见，热火朝天。兴致一来，午饭在津津乐道中可以吃上两个小时。

饭后，买杯咖啡或奶茶或加一块小蛋糕，拿在手上，慢悠悠地晃回公司，昂——被人群推入电梯，慢慢升到50层，迟到也没有关系，反正总要战斗到天黑。

淡季的大排档挤满了农闲中也很忙碌的同事们。有几个项目扫尾忙得不可开交的，有的经理正数落着清Q不力的员工，有的员工追杀着狡猾的客户，有认真复习CPA的，有偷偷谈着恋爱的，有光明正大聊三海经的。

“舜！”小K蹦蹦跳跳来到舜的桌前，“大新闻！大K辞职了，他把XWT给带走了！”

“啊？——我不信！”

“呵呵。看来你没有被他亲自通知到啊。”

“真的么？他带走了XWT？？”

“咦？你是不信他走了呢，还是不信他带走了XWT？”

“大K怎么可能带走XWT？XWT……”——眼前又浮现出泪水涟涟的瑰，情绪急转直下，舜的神情突然变的落寞。

“哦？？带这么一个大项目去内资所哪家不欢迎？再说内资所的薪酬跟着项目提成比例高，对他来说待遇反而更好了呢。难道……项目有问题？”

“……”

“得啦，我还听说是你跟他说了，建议他不要接？”

“嗯。”

“你以为他就不接了？”

“……”——瑰现在怎样了，缓过来了吗？

“你太单纯啦，小舜子，哈哈！”

“……”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细说了，怕伤了你的心。你这样心无杂念的，挺好。嘿嘿。”

（沉默）

“大K走了你失落吗？你可是一直把他当作Role model呢。”小K忍不住还是要戳戳舜，“噗嗤~”笑了。

“嗯……”舜扯扯嘴角——瑰的性格一定不会主动联系我的。

“你对他一直是单方向的爱啊。”

见舜十分难受的表情，小K决定再给她一记迎头痛击。

“大K不是一个人走的哦，他的爱将们和他一起辞职了，洛克啦，蔻蔻啦……而其中，显然没有你。”

“…………”舜皱起了眉头。

“额，受打击了吧。不过我倒是很庆幸你没有走，说明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这有什么好庆幸的！！”舜的头栽倒在摊开的CPA教材上。

“呵呵~小舜子，你还是不懂呢。”小K摸摸她丝缎般柔软的头发，感叹。

此时的舜已经神游到了山路第十八弯。

——“舜！你是怎么看我的？”在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她也没有主动联系。

★☆

查尔斯：“咳咳咳……喂，你留下来的人，哪些可以为我所重用的？”

鹰琛：“都不怎么样，要么脑筋太死要么干活不行。”

查尔斯：“那个，喰舜也不行？”

鹰琛：“她居然叫我不要接项目，没有胆识。”

查尔斯：“胆识……？”

鹰琛：“垃圾项目可以扔给她，老黄牛型，做事还可以。”

查尔斯：“哦，记下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