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就算凌霄霄辗转反侧，睡得不十分踏实，也飞快地过去了。

祭祀在宫外不远处的天坛，需要前往的各宫都会有仪仗一早来领人。

凌霄霄和玉妃后半夜便起身梳洗，换好了各自的朝服。

虽然都是第一次穿，玉妃更显得神态自若一些，穿好朝服后，端坐在妆奁桌子前，由贴身侍女为她戴着头冠。

按照品级，她二人的朝服都是一样的规制。香妃色的团龙袍裙，腰上束着一条略暗一色的宽大腰带，月白的领子上绣着祥云暗纹。头冠则是一顶中嵌鸾鸟的百花冠，皆为满头点翠样式，两侧的翅上密密麻麻坠着珍珠。

凌霄霄顶着这华丽繁重的头冠，苦着脸看向面色自若的玉妃：“玉婉不觉得重吗？”

玉妃掩面一笑：“身在皇门，若这点重量都不能承受，还如何艰难前行？霄霄，慎言。”

这时乳母带着世子也来了。

先前凌霄霄还担心世子年幼，正是贪睡的时候，怕他混账脾气又上来，赖着不肯起床。可不料世子今日也如此乖巧，她派人去叫之后不消一会儿，世子就规规矩矩地穿戴准备好了。

世子进门之后，毕恭毕敬给凌霄霄和玉婉柔施了个拱手礼：“给凌妃娘娘，玉妃娘娘请安。”

凌霄霄很是欣慰地点点头：“不错，一夜之间，世子竟成长了。先去用早膳吧，今日事大，恐怕之后来不及用膳了，张妈妈，你看着世子，让他吃得足些。少进些汤水，祭祀大典上可没有恭桶茅房。”

乳母应着，赶紧带世子下去了。

凌霄霄和玉婉柔一会儿功夫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方要去前厅用早膳，乳母却焦急万分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凌妃娘娘，世子不好了！”

凌霄霄心中一惊，玉妃微微按住了她的手：“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乳母焦急道：“是，是。世子方才还好好的，用了些膳，还没用了一半，便上吐下泻起来，现在人也有些不太清醒了！”

凌霄霄赶紧朝着前厅走去：“用了什么？可传太医了？”

乳母跟在旁边道：“用了些肉末蘑菇汤，又吃了半个包子。太医已经在路上了。”

凌霄霄匆匆到了前厅，之间世子由一个侍女抱着，神态似是有迷幻，眼神涣散，不住地四下张望着，口中还念念有词一般。

“这有一个小人，那里也有，欸？怎么钻到柱子里去了？”

玉妃上前试探唤他：“世子？”

世子闻声往凌霄霄这边看过来，口中惊奇道：“狐狸精这么小，一脚就能踩死，不可怕，不可怕了。”

凌霄霄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世子的碗碟里除了一小碗肉末蘑菇汤和一个咬了两口的小笼包子，再没有其他。

此时早已被惊动的清嫔到了，步履匆匆赶了过来，口中吩咐着：“去将小厨房的一干人等叫来，一个也不准放跑了，经手的侍女也带过来。着人去告诉皇上，世子乍离生母饮食不调，今早受寒病了，不宜参加祭祀，悄悄的去，别惊动了人。”

乳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娘娘，我们世子这明显是中了什么毒，怎么能是病了？请娘娘明鉴！”

清嫔看了乳母一眼：“那你说，这是中了什么毒？”

乳母身子微微一颤：“奴婢不知。可世子打入了宫到用膳前都精气神十足，断然不是病了。若是病，怎会如此突然？”

清嫔冷眼看着乳母：“你懂病理？”

乳母忙答：“奴婢哪里懂什么病理。”

凌霄霄感觉这乳母似有些异样，也冷声道：“既不懂，就别胡乱揣测，等太医到了再确认也不迟。”

乳母突然神色古怪地偷看了一眼凌霄霄，嘴里嘟囔着：“不是您自个儿生的，您当然不心疼。”

玉妃瞪了乳母一眼：“当然也不是你生的，用得着你在这嚼舌头？”

乳母不情愿道：“是，奴婢自然是不配做世子生母，可世子是吃着奴婢的奶长大的，奴婢怎么能不心疼？”

凌霄霄深深望了她一眼：“原因尚且没查清楚，怎么张妈妈就这般急不可耐，数落起本妃的不是来了。”

乳母还是低头嘀咕着：“娘娘奉旨照看世子，自然是您的不是。”

清嫔对兴秋使了个眼色，兴秋两步上前给了乳母一个耳光：“再敢多嘴多舌胡说八道，小心自己的舌头！”

乳母赶紧住了嘴，俯下身子称再不敢了。

此时英春面无表情地进来，通报太医到了。

昨日清嫔怕英春见了凌霄霄再起歹念，因此将她从身边支走了，说让她歇两日：“你也定是不愿意见凌妃，便去松泛两日。”

英春面不改色道：“娘娘疼奴婢，只是不必为奴婢如此费心。奴婢只管一心侍奉娘娘，不会对凌妃不敬。”

可清嫔还是不放心：“人来的当晚你便歇着吧，第二天打个照面，既不失礼也省得多交集了。”

英春福了福，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今日事发后，清嫔怕她借机生事，特意将她支出去找太医，英春没有二话，马不停蹄地就去将赵太医请了过来。

“因是在座的都是王爷内眷，也就是我们娘娘的至亲，因此奴婢特意将娘娘的心腹太医请来，不叫旁人插手了。”

英春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尽是一副恭顺的模样。

说完便退了出去，往下房的方向去了。

清嫔放心地点点头，心里觉得她当真能在大事上放下成见，还这般为她考虑，想是真正悔过了。

凌霄霄也没有多想，她本就对这个英春不甚在意了，左右英春现在在清嫔眼皮子底下，做事也本分，只要不来招惹她，她也可以对英春放下些许敌意。

可玉妃向来心细如发，她虽然不知道缘故，可总觉得这个英春眉眼间透出一股子古怪，方才说话的时候，眼中似乎有一瞬闪出了一抹精光。

玉妃不禁狐疑地皱起眉头想：心腹说的话定是可信的，也就是说，若这事是冲着谁来的，谁就是板上钉钉要倒霉了？

赵太医连忙匆匆见过了给位娘娘，从药匣子里拿出一根银针，先是刺了一下世子的手指，拔出来仔细观察了一下针尖，又右手搭脉，左手翻开世子的眼皮看了看，询问过世子所食之物，端起那碗汤凑近闻了闻。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赵太医。

赵太医检查一番过后，沉吟了一下道：“不是下毒。”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微微缓了口气。

可此时乳母却突然小心问：“太医可是诊错了？”

赵太医缓缓看向乳母，眼神如刀子一般割在乳母的脸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