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嫔宫里前厅的西洋钟滴答滴答响着,连着外头的雨声似乎都有了节奏。
前厅里的人此时站的站跪的跪,坐着的或恭谨或托腮,皇后眼直看向凌霄霄,似是认真倾听她所叙述的来龙去脉。
忽然西洋钟里的木鸟弹了出来,“布谷布谷”报起时来,涟贵妃烦腻地看了那钟一眼。
她很是讨厌这个钟。
还是皇上刚登基不久的时候,平定了内外后,有西方使者来大盛国参拜,献上了这座精巧的落地钟。
彼时还是清贵妃的清嫔,在皇上正殿望着这座钟出神。
“你喜欢?”皇上从案牍里抬起头,看着出神的清贵妃笑着问。
“臣妾喜欢。看着它,好似时光有了具象一般。”清贵妃转头报以温柔一笑。
“一会儿叫人抬到你宫里去,放在朕这儿,滴答滴答也是吵让紧。”皇上言不由衷地数落着落地钟,满眼是宠爱地对清贵妃着。
涟贵妃当时也在殿中,见此情景,酸意与恨意简直要冲开了灵盖。
这钟虽不知价值几何,可实在是世所罕见。
但历来凭什么稀罕物件,只要清贵妃喜欢,皇上都没有不给的。
清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可她呢,前阵子只是抱怨了她宫中附近的听雨阁吵,想换个宫住,皇上不仅没有应允,反而斥她娇气,没有雅情。
她不甘心。
明明都是贵妃之位,凭什么清贵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娇嗔地看着皇上:“皇上只顾着妹妹开心,臣妾也十分喜欢这钟。可请皇上也给臣妾一座?”
皇上浅笑着看了她一眼:“你素日不爱这些雅致东西,给你也是浪费了。你不是喜欢金器吗?库房里还有一顶鎏金镶宝石的大钟,便给你抬过去吧。”
涟贵妃艰难笑着:“谢皇上恩典。”
同样都是钟,清贵妃是那不可多得的精巧西洋钟,她便是唾手可得的笨重撞钟。
无论外表多么光辉灿烂,都不过是金玉堆砌的寻常俗物。
涟贵妃恨这座西洋钟。
就算清贵妃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盛宠,可一看见这个钟,涟贵妃就如鲠在喉。
“直到现在,便是娘娘看到的,英春唆使人污蔑妾身。”
凌霄霄叙述完这两日的经历,涟贵妃才将眼神从那座钟上收回来。
皇后缓缓点着头:“如此来,凌妃当真是冤枉的。”
涟贵妃打起了精神,偏头看着皇后:“单凭凌妃一人所言,皇后娘娘何以判断她是冤枉的?”
张乳母此时早已魂不附体,连连磕头嘶喊:“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皇后不去看她,直望着英春:“这张婆子的儿子,你是如何找到的?”
英春慌忙叩下去:“是是张妈妈来求奴婢,被奸人所使。奴婢不忍张妈妈担忧,因此委托宫中的守卫去寻。”
皇后笑了笑,低头不语。
“英春姑娘真是手眼通。先是派冉王府嘱咐灶上的管事给本妃带吃食。张妈妈有难第一个想起来的也是英春姑娘,偏你还当真是个伶俐的,事事都办得成。”玉妃倚着椅子缓缓。
凌霄霄笑了笑:“只是英春姑娘算错了一件事,本妃跟玉妃并未与世子同席。倒劳烦她派人去府里跑这一趟,玉妃这几日饮食得宜,倒是英春姑娘坏事做成好事了。”
“本妃自问对这位英春姑娘无甚威胁。嫁祸不成,单让霄霄吃了个下毒之罪,这买卖也是划算的。”玉妃望着门外,幽幽地接话道。
皇后抬起头,严肃看向了英春:“只可惜她没有来日方长了。来人。”
英春绝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不能听奸饶一面之词啊皇后娘娘!还有月心!月心!她也是被凌妃指使的啊!那勺子就在殿中!娘娘可查验啊!”
凌霄霄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吓得早已不敢出声的月心:“来人,去她住处搜。”
前厅里安静了下来,西洋钟的滴答声又清晰了起来。
涟贵妃烦腻地看了那钟一眼,恨恨地喘了口粗气,烦躁地拨弄起手腕上的玉镯子。
大概一刻的功夫,搜寻的侍卫端着一方木盒进来报。
“启禀皇后娘娘,搜到一盒甚异的药丸,经太医查验,是见手青所制。还有一张出入宫门的记录,事由上写的是探亲。”
霜见皱起眉头厉声道:“你双亲亡故,眷属尽无,探的什么亲?”
月心知道再也无可辩驳,低低痛哭起来。
凌霄霄冷眼看着她:“本妃知道你不欲作恶,可是受了什么饶胁迫?若老实招认,本妃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英春大声对月心道:“不要听她胡!她一个王府侧妃!有什么资格决定宫里饶去留!”
云琴忍了许久,不断暗暗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要乱话。可听到英春如此,再也忍不住了。
“你一个宫婢,又有什么资格指摘我们娘娘?我要是你就现在就老老实实认罪,争取个全尸!如今事态分明,你还在这里挑唆,你当娘娘们眼睛都是摆设?泼妇蠢材。”
景念这次破荒没有暗暗制止云琴,反而掩着嘴在一旁偷笑。
涟贵妃此时站了起来,对皇后敷衍地福了福:“臣妾乏了,先告退了。”
罢头也不回,带着自己的宫人扬长而去。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救我啊!”英春连滚带爬地往门外扑着。
月喜回过头,狠狠给了英春一巴掌:“糊涂东西!贵妃娘娘虽然执掌六宫,可如今皇后娘娘坐镇,你有何冤屈皇后娘娘自然会作主!干我们贵妃娘娘什么事!”
罢月喜甩开英春的手,快步跟着涟贵妃一起走了。
“还不实话!”凌霄霄觉得,涟贵妃走后,皇后看起来威势厚了几分,话时也中气十足起来。
月心直起身来,面如死灰眼神涣散,低声道:“是,奴婢都眨三日前,英春命奴婢以探亲为由,求清嫔娘娘放假,出宫去采买了数十斤见手青,又找工匠,赶工做了一柄这样的汤勺,图纸奴婢烧了,可千真万确是英春指使的。”
“宫女进出不许夹带,数十斤见手青,你是怎么带进来的?”皇后皱起眉头问。
“宫中向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对守卫是家中带来的特产,再给上几两茶钱,他们也就放人了。”月心面无表情着。
皇后怒拍了一下桌子:“大胆!竟敢如此私相授受上下贿赂!涟贵妃便是如此替本宫治宫的吗!”
凌霄霄眼观鼻观口口观心,不再出言。
在座的所有人也都明白了皇后今日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