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重颜的枫林苑不怎么奢华气派,但到底还是要比夜辞的月华宫好很多,至少像个正儿八经住人的地方——而这月华宫,实在是过于冷清单调了,也难怪我走着走着没有留神就闯进了他的地盘。
我四下打量了下,这里说是宫殿,却连一个仙娥也没有,屋内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找不出来,周围既无花草也无灵兽,想看点不一样的颜色都是奢侈。
果然是天帝的儿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也不嫌冷清,因为在我看啦,这么空旷的地方只有一个人住未免也过分单调了,不过这些殿下都有个性,嫌人多了碍眼,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但作为一个有地位的神仙,能过得这么索然无味也实是令人敬佩,我跟夜辞聊了几回天后,便开始盘算着替他装修装修他的屋子,顺便挣点功德——当然,挣功德是主要的。
自从到了天界以后,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重颜好吃好喝地养着,心里总归是有那么一点过意不去,虽然确实是只有微薄的那么一点点。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听说,天界可以用功德换灵力!倒也不是直接换,而是可以去买修灵力的辅助品,什么丹啊药啊汤啊水啊之类的,外敷内服,可以快速提升修为,对日常修炼,法力精进都大有好处。
我心里的算盘敲得铮响,早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夜辞再怎么说也是天界的大殿下啊!他的老爹是天帝啊!是整个天界最富有的人了!都能给夜辞这么大的地方住了,在分配功德上总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吧,而且比照着重颜蓝瑛——尤其是蓝瑛的阔气程度,挥手就是几千几万功德的,眼睛都不带眨,那夜辞应该只是看着穷,实际上肯定也阴着攒了不少功德的——大概只是不愿意花费在住的地方罢了。
我在其他事情上都不怎么上心,但对挣功德换法力这事,执行力却格外地强,我立刻就跟夜辞商量:“我帮你装修屋子,你适当散给我一点……一点功德怎么样?不用太多,就按你们天界仙娥仙婢领的功德的平均水平发就好。”
我原本以为夜辞会适当地跟我讨价还价一番,毕竟在装修这件事上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熟练工,但或许是看在有重颜这个熟人的关系上,夜辞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不用拘泥于形式,也不用顾及他的想法,只管做就行。
我自是眉开眼笑,承诺必定不遗余力全心投入,为他打造一个全新的温暖舒适的居住环境,并暗示如果他支付的功德足够多的话,还能帮他把月华宫进阶成天界著名旅游景区,到时候他就只管收门票,每月按比例分我一些就行,然而夜辞对于我这个“天界著名旅游景区”的建设计划不置可否,应该是不相信我的实力,没有关系,只要我立即投入工作,假以时日,必定会令他们大开眼界从此对我刮目相看。
依着我自己的喜好,只要是人待的地方,必定得先种花种树种草,不论是在最初的枞欢寨,还是之后的无夏山,我对搬弄花花草草的都是很有心得的。
我最爱的是绯红的花木,这是有原因的,因为红色会让我想到一个人,羞于出口,不必多提。思量一番,种枫树却是不当,毕竟重颜有枫林苑在先,再怎么借鉴也难免有模仿之嫌,于是我便捡选些风信苜蓿之类不惹眼的花木来种。
天界有很多新奇花草我不认识,不敢瞎碰,是哪路神仙种的有没有毒都不在考虑范围内,关键是怕死了没人收尸,本来我就没有亲人,重颜一个要活几千几万年的神仙,会不会给我烧纸操持身后事都还是两说,于是我都很自觉地捡些常见的一看就没有人要的放到月华宫栽,偶然得了一株紫白相间的三色堇,可把我欣喜坏了,把它们种在门口显眼的位置,瞬间给月华宫增色了不少。
我本着的宗旨是,花草无贵贱,生命皆平等,种的花金不金贵不重要,重要的是种上后一眼看上去能衬托出大殿下的气质——重要的是用最少的投入,挣最多的功德,毕竟是先装修后结账,这是我第一次接正经活,经验不足还是谨慎点好,前期能少花一点是一点。‘
然后便是搭隔间放柜子之类的力气活,要改掉殿里的整体布局,看上去不会那么空旷。我对做木工活虽不算不上特别擅长,但简单的摆件慢慢敲敲打打也还是能做到的,有时候在枫林苑做,累了就休息,做好了再搬到夜辞的宫里去,有时候直接就在月华宫的拼装了,会弄到很晚才回去,来来回回,几乎没怎么歇着过。
一日,我没来得及吃早饭,正要往月华宫跑,被重颜拦了下来,问我:“你最近去夜辞那是不是有些勤快了?”
我心里惦记着还没做完的活,勉强停下脚步答道:“我在实现我的人生价值,施展我洋溢的才华,迈向我宏伟的理想和抱负,你别拦我。”
重颜不仅没挪开脚,还双手将我抱住,悠悠闲闲地道:“好好说话,不然哪里也别想去。”
“……”我只好承认道:“我在给夜辞的月华宫装修,挣点功德,顺便……打发下时间。”
重颜放开了手,不过仍没有要让我走的意思,把我拉到桌前:“可以,不过你得吃完早饭再去。”
……
重颜知道我在做的活之后,便常常来“观摩”,连门也不敲就大步跨了进来,对我做的物什指指点点,让我几乎以为他是夜辞派来的监工,有时甚至还拿着我做的东西一脸嫌弃道:“做工也忒粗糙了些。”
我从他手里夺过我的木头块,愤愤道:“又不是做给你的,你瞧不上,我还不愿意给呢。”
做完了最耗体力的木工活,接下来便是我拿手的陶土工艺了,天璇很大方地借给我了一个炼丹的炉子,帮我改造了下,说:“你用这个烧,比窑子好用多了,这可是我亲手炼的器具,虽比不上那些用来打打杀杀呼风唤雨的神器,但烧点瓶瓶罐罐还是绰绰有余。”
我边捏土捏陶,边回忆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门手艺,若说种花种草切木头在枞欢寨无夏山都做过的话,这抟土和泥的,却像是刻在骨髓里天生就会一般,仿佛是一件很熟悉的事,又似乎是一段非常久远的记忆……
我甩了甩头,继续捏我的圆盘子,告诫自己,做工的时候得专心,做出来的成品才会是心里想的样子。